静天一脸纠结的望着谷小满，谷小满把她硬生生转过身，推到门外三壮怀里，笑着道：“你啊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好好在这儿跟三壮把生意打理好，把家和庵堂都照看好，就是为我分忧解难了。”
“阿姐说的对，静天，你就听她的吧！”三壮揽着静天肩膀道：“你若是将来想阿姐了，等回头商队去注洲时，我帮你给阿姐送信。”
谷小满欣慰的笑了起来，傻弟弟终于懂事了，知道哄小媳妇了。
可静天却根本不吃三壮这套，她没好气的道：“让你送还不如从驿站快马送的快！”
三壮……
哄媳妇太难了，可明明秀才哥就是这么做的啊。
谷小满看的直乐，傻弟弟啊，哄人这事儿主要得看脸，谁让你长得不如顾久洲好看呢。
出了常州府，再往注洲方向便没有水路了，好在大壮帮忙改良了一下马车，牛婶子又往车厢里铺了两床厚厚的棉被，除了热，谷小满倒也没感觉太颠簸。
出了渭南，踏上注洲的土地，气氛便有些不太对了。
谷小满看着成群结队的流民，皱着眉头问顾久洲，“注洲府今年似乎没有灾情上报吧？”
“是没上报，可不代表没有。”顾久洲沉声对坤叔道：“派个人过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后，坤叔回来了，面色凝重的对顾久洲道：“注洲从开年至今大旱，上千倾良田颗粒无数，匪患猖獗，官府又管不了，所以到处都是流民。”
顾久洲脸色沉了下来，沉声对谷小满道：“接下来的路，怕是会不好走。”
“可也没有别的路了，只能走下去。”谷小满皱紧了眉头，没想到去注洲府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不出顾久洲所料，越往注洲府去，流民越多。
见谷小满他们车队的马车驶来，流民们不由都朝他们望了过来，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空洞洞只剩下贪婪的视线，让谷小满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
“别看了，我们帮不了这么多人，只有尽快赶到府衙才能想出对策。”顾久洲拉下车帘，握紧了谷小满的手，她的指尖冰凉颤抖。
谷小满知道顾久洲说的很对，可她还是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尤其当从车帘缝里看到一个干枯的像骷髅一样的女人，高举着一个皮包骨头的孩童冲他们喊道：“善人，救救我的孩子吧，他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他快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小五哥！”谷小满攥紧了车帘，忍不住看向顾久洲，也许他们救不了所有人，可救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吧？
顾久洲为难的看着谷小满，现在流民畏惧他们人多势众不敢上前，但若他们停下来救了那个孩子，那，可就保不准了。
他们人再多，也才不足二百人，可这附近的流民恐怕就成千上万了。
为了救一个孩子，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这么做值得吗？
可若就这么见死不求，别说小满，便是他，也心中难安。
正当顾久洲迟疑时，他们前面的好像是富商装扮的车队停了下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探出头来，朝那个举着孩子的女人扔了一包饼子。
饼子还没落到妇人手里，周围的流民便冲了上去，疯一样拼命争抢起来。
那个枯瘦的女人只惊呼了声，便被人潮淹没，而她举着的孩子也从空中跌落了下去，所有人都只顾着疯抢，根本没人在意一个孩子的死活。
谷小满想喊却喊不出声，想动却动弹不得，只觉得此刻坠入了人间炼狱，外面那些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嗜血的恶兽。
“别看了，生死面前，人已经没有良知了。”顾久洲把谷小满搂进怀里，捂上了她的耳朵。
可外面的声音还是一点点传入了谷小满的耳朵，无比清楚的提醒她，悲惨仍在继续。
抢完了掉落的饼子，依然饥肠辘辘的流民将视线转向了富商的车队，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抢先冲了上去，吓的马车内的妇人哇哇大叫了起来。
车夫愤怒的挥起了马鞭，恶狠狠的朝扑上来的流民抽去，一边抽一边怒骂：“你们这些疯子，好心给你们饼子，竟然还敢造次，赶紧给我滚下去！”
可没人退缩，反倒有更多的人冲了上去，他们不顾一切的想从这些人手中获取食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无畏。
“砰！”马车被掀翻了，车夫手里的马鞭也被扯走了，一个又一个流民踩着他往马车里钻，转眼就把他踩的吐了血……
坤叔忍不住闭了闭眼，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他依然觉得刺眼。
这世道就是如此，根本容不得半分天真良善。
“少爷，那些人朝咱们来了！”坤叔握紧了长刀，压低声音对顾久洲道。
顾久洲咬了咬牙，沉声下令：“加速冲出去，若有人阻拦，不用心慈手软。”
谷小满的身子不受控的抖了抖，顾久洲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解释道：“只有活下去才能帮更多的人，现在但凡有一点儿心软，咱们的下场就会跟刚才那队人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谷小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可是没用，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来注洲之前，谷小满做了很多准备，她知道注洲温差大，土壤贫瘠，人口稀少，缺水，风沙大。所以她准备了防风风沙又保温的衣物，还搜集了耐寒耐旱的作物种子，整理了很多储存食物的办法，甚至带了一坛辣椒酱。
可她唯独忘了，人心远比外界环境更残忍。
刚到注洲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期待，都被今日这一幕敲了个粉碎。
得了顾久洲命令，坤叔命众人全力往前冲，尽管如此，已经抢疯的流民还是像潮水一样朝他们扑了上来。
马车被堵的水泄不通，坤叔站在车辕上，拔出大刀，沉声叱喝：“要命的，都给我滚开！”
众人被吓的不敢再动，可也有胆大，或者拼着一死也要试一把的，继续朝马车上扑。
坤叔猛地一刀挥出，最先扒上马车的高大汉子惨叫一声，捂着断了手的胳膊从马车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