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洲抿了抿唇，沉声道：“太子始终是太子，只要皇上还在位一天，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大将军，我既然敢这么做，就能承担这么做的后果，还请大将军保重身体，尽快回到西北。”
沈冲摆了摆手道：“我现在这样，回去也是废人一个，不如留在这儿，当个镇宅的石头，让皇上放心的好。”
“爹！”沈牧洵急了，“你不会去，那我之前做的那些不都白费了？”
沈冲怒声喝道：“黄毛小儿，你懂什么？是我一人重要，还是西北数万将士重要，以我一人换众人平安，换疆土太平，有何不妥？”
“可娘还在西北，哥哥们，家在西北啊！”沈牧洵急的眼眶泛红，他那么威风凛凛的爹，怎么能被困在这个大牢笼里虚度光阴呢？
沈冲语气缓和了下来，注视着沈牧洵道：“所以你得回去了，好好孝敬你娘，别再惹她生气。你说你，在外面一个人自在快活不好吗，干嘛非要跑回来趟这趟浑水呢？”
“你从小就跟你哥哥们不一样，娇气心软，我和你娘从来也没盼着你出人头地，就希望你能跟别家的孩子一样，当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一辈子。你说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就快快乐乐的长大，找个如意郎君，舒舒服服的活着，多好！”
“爹——”沈牧洵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从小到大，爹从没这样跟他说过话，他一直期望爹能对他好一点，夸他几句，可现在，他宁愿爹跟以前一样，打他骂他。
见小儿子这么大还哭的跟小时候一样，沈冲鼻子也有些发酸，他拍了拍沈牧洵的头，轻声道：“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动不动就哭成什么样子。过几日你就起身回西北，听我的话，好好孝敬你娘，你哥哥，他们，他们各有自己的差事，家里以后就靠你了。”
沈牧洵忍住眼泪，跪下磕了个头，哽咽着道：“儿谨遵父命！”
顾久洲眼眶有些湿润，他很羡慕沈牧洵，哪怕沈大将军腿瘸了，哪怕他余生都要留在汴京城，但起码他还活着，沈牧洵还能承欢膝下，听父亲教导责骂，而他却永远也不能了。
叮嘱完儿子，沈冲看向顾久洲，“你呢，接下来作何打算？”
“参加会试，考取功名。”顾久洲答道。
“皇上不会对你委以重任，甚至在他在位期间，你都不可能得到重用，太子不是合格的储君，帝位之争即将来临。”
“无妨，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真的已经都得到了？顾长天的儿子难道就只有这点儿抱负，你爹治理河道的计划，均田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的心愿，你都打算放弃了？”
“我——”
“一辈子守着妻儿老小，把满腹才华熬成空，你真的甘心？”
“我不求——”
“你真能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百姓受苦，流离失所，饿殍满地？”
顾久洲被问的哑口无言，敬重的长者面前，他不敢违背心中所愿，口出妄言。
他不能！
他无法做到置身事外，只求一家一户的安泰平和，只守着小满一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管是从小所受的教导，还是父母对他的期待，顾久洲都不能。
“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来这世上走一遭，就要轰轰烈烈做出一番大事业，这才不枉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啊！”沈冲拍了拍顾久洲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前路坎坷，想要达成所愿就得有披荆斩棘的勇气，但在此之前，你还得把你那小媳妇妥善安置了，我听说司天监的人盯上她了。”
顾久洲面色沉了沉，点头道：“不瞒大将军，小满在经算上有过人之处，国师放话一定要把她留在司天监。”
“那帮算命的，整日就会装神弄鬼，屁本事没有，口气倒是大得很。”沈冲想了想道：“回头你找一下少府监李政，等会试结束，让他把你那小媳妇要到军器所去，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国师敢不敢问我们西北军要人。”
顾久洲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沈冲抬了抬手道：“我又不是白帮忙，我听说你媳妇会做生意能赚钱，我们西北军别的不缺就缺钱，回头我派人过去跟你媳妇好好合计合计，怎么给西北军多弄点儿银子。”
顾久洲愕然，沈大将军，其实话不必说的这么直白，听着伤人啊！
“还有，那个，我这儿子，据说挺听她的话，以后还得她多费心了。”沈冲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沈牧洵红了脸，小声辩解道：“我没有听她的话，就是，她，有的时候还挺聪明。”
顾久洲忍不住开始后悔了，他这算不算是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谷小满从大锅里舀起香味四溢的鸡汤，倒入蚕豆粉汁搅拌成糊状，然后加入蚕豆粉制成的特色粉皮、鸡丝、肉片等配料，再把炸好的大麻花掰成瓣状放入浓汤之中，洒上胡椒粉，端了过去。
正在跟顾久洲和沈牧洵谈论时局的沈冲，忽然停住了，他飞快扭过头，使劲嗅了嗅，激动的连声道：“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可算是等到了！”
谷小满刚把碗放下，沈冲便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尝了尝，连连点头道：“跟家里的一样，顾小子，你小子有口福啊，娶这么个巧手的媳妇，小丫头，手艺不错，这个姜味儿调的地道！”
见沈冲喜欢，谷小满不由很是开心，她听阿翁说过，糊锅在西北是当成早点吃的，她就琢磨着，早上吃这么重口的肯定不光是为了解馋，更是为了身子舒服。
西北苦寒，冬日里一定很冷，姜汁暖胃，喝下去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所以她就在熬鸡汤的时候多放了两块姜。
果然对了沈大将军的胃口，能让这样一个精忠报国，受尽委屈依然大公无私的英雄吃顿饱饭，谷小满十分满足。
可等沈冲吃完，开口问谷小满“你想没想在京城开个西北口味的馆子”时，谷小满傻了眼。
大将军这是要跟她合伙开饭馆做生意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准备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