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洲抿了抿唇,低声道:“来注洲之前。”
“难怪,难怪!”牛婶子咬牙切齿地道:“难怪我那时候听说你不想带小满去注洲,还把她一个人扔在了京城,我就说不对劲,你俩感情那么好,你咋舍得把她一个人扔下,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有这毛病……”
牛婶子气地直转圈,猛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谷小满,沉声喝道:“你呢,你也是那时候就知道了是不是?”
“娘~”谷小满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可怜巴巴的喊道。
牛婶子气的直摆手,“你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你啥时候把我当你娘了?我一个乡下没见识的老婆子,当不了你们这么有本事人的娘!”
“娘~”谷小满无助极了。
“这么大的事,你们竟敢瞒我这么久,要不是我今儿催你们,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三年五年也就罢了,可一直没有娃,人家会咋说小满?秀才你想过没?这天下不打鸣的公鸡没人骂,骂的可都是不生蛋的母鸡,谁会相信是你有问题,人家肯定只会戳着小满的脊梁骨骂她生不出来娃……”
牛婶子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谷小满见她老泪纵横心里难受至极,抚着她的肩膀想安慰她,可嗓子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牛婶子把谷小满紧紧抱在怀里,放声大哭,“小满啊,闺女啊,我可怜的闺女啊,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哭够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牛婶子板着脸对顾久洲道:“这事你们必须听我的,我回去跟大壮两口子商量,让你嫂子来这边生娃,等生下来就把娃写在你俩名下,不管咋说,小满得有个娃,将来给她养老送终。”
“娘,我咋能抢大壮哥和若兰姐的孩子呢,这绝对不行!”谷小满吓了一跳,连声拒绝。
牛婶子眼一瞪,沉声骂道:“你懂个啥,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你犯一次糊涂就够了,别一直犯糊涂!”
“你要是实在心里过不去,那,等孩子生下,办了满月,你就推说太忙没空亲自照料孩子,让你嫂子带回去养,等长大了你再领走。”
谷小满哭笑不得,这怎么能行,这不仅是抢,还让人帮着白养,人家大壮两口子又不欠她的,凭啥啊?
牛婶子心里却有自己的盘算,这世道对女人比对男人苛刻的多,小满虽然有本事,能当官能赚钱,可到底是个女人,是女人就得生娃,生不了娃的女人再好也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秀才再好,那也是个男人,男人都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哪怕他自己不行,他也想要后继有人。
与其将来小满被人嫌弃埋怨,逼着接受徐家送来的孩子,倒不如提早准备,弄个自家的孩子写在名下。
这样将来不管有什么变故,哪怕秀才变了心,哪怕两口子反目成仇,小满都不会无依无靠。
至于大壮和大壮媳妇,牛婶子觉得只要她好好跟他们解释,他们一定会同意的。且不说是因为小满家里才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单就说小满的一身本事,她教养出来的孩子,肯定错不了。
牛婶子甚至还觉得这么做,大壮两口子占便宜了呢,孩子就算写到小满名下,那也是他们亲生的,哪个做爹娘的不想自家娃有出息啊。
谷小满理解不了牛婶子的苦心,她更接受不了抢别人孩子的做法,坚决不同意牛婶子这么安排。
牛婶子硬不起心肠逼谷小满,但对顾久洲,她可就没这么客气了,直接问道:“秀才,这儿也没外人,你跟我说心里话,你是不是看不上大壮他家娃?想从你们徐家领一个回来?”
“娘~”谷小满头大如斗,忍不住想跟牛婶子说实话。
可顾久洲拦住了她,还对牛婶子道:“就按您说的办,我亲自给大壮哥写信。”
“小五哥!”谷小满震惊地瞪大了眼,顾久洲握着她的手道:“岳母说的有道理,我不能让你受委屈,这事你就听我们的吧。”
牛婶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放缓了声音对顾久洲道:“秀才,这事儿说定了可就不能反悔,徐家那边你自己看着办,不管咋样,不能再让小满受委屈了。”
“我记住了,您放心。”顾久洲一口应下,牛婶子叫上小平出去安排,谷小满气闷地把手从顾久洲手里抽了出来。
“小满,你听我跟你解释。”顾久洲讨好笑着,握回谷小满的手。
谷小满甩开顾久洲的手,瞪着他没好气道:“你还解释个啥,应都应下了,一个谎话得用无数个谎话圆,难道咱俩后半辈子都要一直说谎吗?”
“干嘛不直接告诉他们,是我的问题,是我不能生,跟你没关系。你要是真想要孩子,那——”
“小满!”
顾久洲沉下脸来,严肃地盯着谷小满道:“我不想要孩子,我只想要你!”
谷小满懊悔地咬紧了唇,她一时情急险些说出伤人的话了,可孩子,始终是他们绕不开的死结!
“我之所以答应岳母,不单单是为了解除现在的困境,更是为了避免你重蹈我娘的覆辙。”顾久洲沉声说道:“怨我考虑的不周全,光想着咱俩,却忘了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数还有多久。我娘当年也没料到我爹会遇到那种事,更没想到他会走的那么早,可不管怎样,起码还有我陪在我娘身旁,还有我替他们打理身后事。”
“若咱俩命苦,不能白头到老,养一个孩子,起码在我走之后,他还能替我照顾你,对不对?小满,岳母说的有道理,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若是咱们一直没有孩子,受委屈的肯定是你。咱们就按岳母说的办吧,欠大壮哥夫妇的,咱们用一辈子慢慢还。”
谷小满望着顾久洲,酸甜苦楚无奈纠结一起涌上心头,堵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久洲却好像看懂了她的心,他轻轻将谷小满拥进怀里,柔声道:“你什么都别想,听我的就行,事情是我决定的,便是有罪孽,也是我的罪孽,跟你无关。”
谷小满把头深深埋在顾久洲怀里,她和他,不过想求一个圆满,怎么就这么难?
次日一早,两封信从注洲府衙寄出,一封寄往青州徐家,一封寄往常州府牛家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