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婶子摘来了菜，谷小满洗手开始做浆水面。
炒锅放油，油热炸花椒，炸出香味后炝葱花，倒入凉浆水，加盐调匀，煮沸，待用。
红辣椒切丝，放入油锅中炸香，将煮好的面捞出，浇上浆水，洒上香菜末，放上炸好的红辣椒丝。
嫩黄柳绿，红油浮面，酸辣可口的浆水面便做好了。
牛婶子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面，半盘子虎皮辣椒，一个猪蹄，舒服的直叹气，“小满做的饭就是香，我差不多也看会了，等回去了做给你嫂子吃，她上次怀娃后就爱吃些酸的辣的。”
说到这儿，牛婶子忽然一拍大腿，兴奋地冲谷小满嚷道：“我想到办法了！让小满怀个娃娃，不就有了！”
谷小满刚夹起猪头肉的筷子一抖，肉掉在了桌子上。
正在吃虎皮辣椒的顾久洲被呛到了，咳得停不下来。
小平视线不由自主瞟向了谷小满的肚子，都忘了嘴边还挂着面条。
牛婶子急切说道：“秀才不是说，想要让那个骗子露出马脚，就得让他急嘛。还说人只要一着急就容易出错，顾头不顾腚，就算他再厉害，那假的终究是假的，总有露馅的时候。”
“徐家那些人为啥支持他，不就因为他有儿子嘛，不然他一个十几年不回家，把家里害成这样的败家子，谁能把他看在眼里？他要啥没啥，窝窝囊囊只能靠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混口饭，就算跳起来也比不上秀才的脚趾甲盖，他的儿子就算转世投胎也不比不上秀才和小满生的娃！”
“只要小满有了娃，秀才再跟徐老爷子保证，说小满这一胎肯定是男娃，生下来就让他姓徐。徐家的人又不傻，肯定不会再支持那个骗子，骗子一看捞不着徐家的家业了，能不急吗？”
小平惊叹不已，连声道：“老夫人您太厉害了，这个办法太好了，少当家要是有了娃，徐家还有旁人啥事啊？”
“老夫人您是咋想出来的？您这脑子咋就转这么快呢，我咋就想不出来呢……”
牛婶子眉开眼笑，充满期待的看着谷小满和顾久洲，“你俩觉得这个法子咋样？”
谷小满不知所措地避开牛婶子的视线，低声道：“这个法子不妥当，老爷子要是以为我真怀孕了，等将来知道实情后，肯定会伤心失望。”
“好我的傻闺女啊，你和秀才正年轻，要娃娃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牛婶子笑着冲顾久洲道：“秀才，你说是不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跟小满要个娃娃了！”
谷小满愣住，原来娘提这个法子，还有催生的意图。
谷小满和顾久洲成亲后，牛婶子一直催着让谷小满抓紧时间生孩子。
顾久洲跟跟牛婶子仔细解释过，说小满年岁还小，他身子又不好，两人还要科考，不宜生子，所以他们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后来牛婶子便没再催过他们，可眼看着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大壮家儿子都会走会跑，都要生老二了，谷小满和顾久洲还一点儿要生娃娃的准备都没有，牛婶子这心里急的啊，夜里睡醒想起这事都睡不着。
牛婶子也知道现在谷小满和顾久洲忙的脚不沾地，便是想催都没法张口，刚才忽然想到这个办法，便趁着这次机会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你俩成亲都好几年了，现在官越当越大，钱也越赚越多，算是啥都不缺了，就缺个娃了。你说你们生个娃娃，围着你们喊爹娘，多好……”牛婶子笑着感叹道：“小满呢，是个命苦的，秀才呢，家里人丁也单薄，要我说，你们俩真该多生几个娃娃，一个姓徐，一个姓顾，一个姓谷，这样谁家都有人了，等你们老了……”
谷小满已经很久没想过孩子的事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能遇到顾久洲，能和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知足了。
可听着牛婶子描述的画面，谷小满的心里却堵的难受，那样父慈母爱儿女成双的温馨热闹，她和顾久洲永远也不会有，他们不会有孩子，只会看着彼此一天天老去。
若将来一方先死，另一个就只能孤零零活在这世上，等着，死去。
没有人会怀念他们，甚至没有人会记得他们，他们留给这世界的只有两捧黄土，再也不会有一个像谷小满或者顾久洲的人，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事，走他们没走完的路。
强烈的，无法抑制的难过，忽然从心底往上冲，冲的谷小满鼻头泛酸，竟有些想哭。
顾久洲也很难受，孩子是他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躲不开。
牛婶子每一句跟孩子有关的话都在扎他的心，都在提醒他，今日的苦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没有保护好小满，是他无能，是他终其一生也无法补救的过错。
牛婶子见谷小满和顾久洲的反应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不由诧异万分，“你俩，这是咋了？我，我说错啥话了？”
“娘，我其实——”谷小满忍不住想把实情告诉牛婶子，她不能生孩子的事瞒不住，早晚都要说，还不如早些说，也省的她再抱有期待。
“是我，我身有顽疾，不会有孩子。”顾久洲抢下谷小满的话头，甩出一句石破惊天的话。
牛婶子愣愣地看着顾久洲，缓缓扭头望着小平问道：“他说啥？我没听清，他，他刚才说啥了？”
小平面色发白，颤声道：“大人，大人说他有顽疾，不会有孩子。”
谷小满震惊地看着顾久洲，顾久洲却握紧了谷小满的手，他的手很凉，手心里却全是汗。可他却冲谷小满轻轻地笑了，藏着伤痛带着愧疚和讨好的笑了。
谷小满的眼泪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牛婶子在看到谷小满的眼泪时骤然爆发了，她猛地起身，来回快速走了几步，忽然停在顾久洲不到一尺的地方，捏紧了拳头。
“娘～”谷小满心惊胆战地小声喊道，她的脸色铁青，眼神看着十分吓人。
“你，你这是啥时候的事？”牛婶子终于开口了，声音艰涩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