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谷小满看着一杯接一杯似乎要把自己灌趴下的沈牧洵,冲宋砚秋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去了旁边厢房。
“沈牧洵怎么了?他看着好像有心事,你们这次回来除了祭祖看望他娘,还有旁的事吗?”谷小满直接了当问道。
“他的确有心事,他的心事就是你。”宋砚秋语不惊人死不休,吓的谷小满打起嗝来。
灌了一大杯茶水,谷小满止住了打嗝,拍着胸口,十分严肃的对宋砚秋道:“你可别误会,我跟沈牧洵绝对清白,你就当,就当我们是异母异父的亲姐弟!”
宋砚秋怔了下,笑了起来,“异母异父?”
谷小满理直气壮的道:“异母异父怎么了?人不是非得有血缘才能做家人吧?我们三个相识于微末,同生共死,可比一般兄妹感情来的深多了吧?”
宋砚秋点了点头,笑着道:“的确如此,我家中兄弟姐妹虽多,可远不如你们之间来的亲近。祖父曾说过,人和人相近要靠缘分,没有缘分,哪怕是一家人也亲近不起来。”
谷小满深以为然,宋砚秋叹了口气道:“可正是因为你们感情好,他把你们看的很重,才会这么愧疚。”
“愧疚?他有什么可愧疚的?”谷小满愣住,仔细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沈牧洵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和顾久洲的事来。
宋砚秋长叹了口气,说起沈牧洵的心结。
谷小满前后两次被斐羽掳走,沈牧洵都没能及时赶过去相救,尤其是最后一次,沈牧洵赶过来时,谷小满正高烧昏迷。
亲眼见到谷小满伤成那样,看着她和顾久洲因此事剥夺功绩,唯独只有自己加官进爵的沈牧洵,觉得没脸面对谷小满和顾久洲,趁着圣旨传诏急匆匆赶回了汴州府。
可回到汴州府后,沈牧洵依然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他想尽办法去弥补,结果却发现无论再怎么做,也弥补不了。
谷小满忍不住打断宋砚秋,“太后那道圣旨,是你们帮我求的?”
宋砚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把我弄糊涂了,”谷小满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求过皇上,想让皇上不要再追究斐羽的事,按照你们的功绩给予你们应有的嘉奖。”宋砚秋缓缓说道:“皇上只说要慎重考量,并没有应下,太后下圣旨的时候我们已经离京,所以不清楚到底是皇上劝说了太后,还是太后自己另有打算。”
谷小满抿了抿唇,宋砚秋望着她道:“我劝过他很多次,你和师兄都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你们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可他听不进去,总觉得欠了你们,这次也是犹豫再三才敢过来,幸亏你见到他时没有半分疏离,不然他定是要难过死了。”
“你应该也知道,他这人,有的时候很孩子气。回到京城,他见到我第一面,便抱着我大哭了一场,还把自己骂的一无是处。”
谷小满的脸皱成了一个囧字,那个画面,光想想就辣眼睛,沈牧洵这个不着调的臭小子,怎么净干蠢事呢。
“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心结只有你能解开……”宋砚秋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间传来沈牧洵的怒喝声:“我说是就是,你说了不算!”
紧接着,顾久洲似乎也发起火来,“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别管我们的事!”
“谷小满是我兄弟,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狗屁兄弟!她是我娘子,是女子,女的!”
宋砚秋惊呆了,师兄竟然说粗话!
而沈牧洵的话让谷小满忍无可忍了,只听他大着舌头吼了回去,“也,也就你把她当个女的,谷小满,她,她,在我眼里就是顶天立地的纯爷们!”
“沈牧洵,你大爷的,你是眼瞎还是想找死啊?”
宋砚秋一个没拦住,谷小满冲出去一脚踹在了沈牧洵后腰上,把正在梗着脖子跟顾久洲争辩,只坐了个凳子边的沈牧洵,直接一个屁墩儿摔倒在了地上。
喝的面颊通红,眼神涣散的顾久洲,看着狼狈的沈牧洵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沈牧洵坐在地上怔了怔,往后一倒,咧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谷小满看着他俩,一脸嫌弃地抚平裙摆,没好气的冲宋砚秋努了努嘴道:“看见没,男人喝醉了就这德行,都是狗!”
“汪汪汪!”
沈牧洵竟开始学狗叫,顾久洲蹲下身子一本正经的纠正他道:“不是这样叫的,应该是汪——汪——汪——”
宋砚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个“汪汪汪!”另一个“汪--汪--汪--”,一唱一和,没完没了。
一场大醉,如梦初醒。
沈牧洵靠在床头喝着谷小满亲手做的醒酒汤,心不在焉的听她唠叨。
谷小满说的嘴皮都干了,见沈牧洵还是个闷嘴葫芦的呆滞样儿,不由没好气问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见没?我俩在注洲府挺好的,升不升官对我们没那么重要,你就别没事找事了。”
沈牧洵将汤碗放到一边,擦干嘴角,鼓起勇气道:“谷小满,就算重新让我选一次,我也不会选择救你,我依然会放弃你。”
谷小满愣住,站在沈牧洵当时的立场,他的选择没有一点儿问题,甚至还是顾全大局的英明决断,谷小满也从不曾因此怨恨过他。
可此时此刻,听着他用这种表情,这个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谷小满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谁也不想做那个被至交好友放弃的对象,哪怕这个放弃是别无选择的无奈之举。
沈牧洵不敢看谷小满暗沉下来的眼眸,硬着心肠继续说道:“哪怕明知道你有危险,明知道你可能会丧命,我也不会去救你。哪怕你和顾久洲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帮我,哪怕你一直当我是最好的朋友,哪怕你到现在也不曾因为这事怨恨我,可你应该知道,我其实比你以为的更冷血无情。”
“我会放弃你一次,就会放弃你两次、三次甚至无数次。之前为了保家卫国我会放弃你,以后为了别的事,甚至功名利禄我也会放弃你,我永远都不会像你一样,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更不可能像顾久洲那样,悲天悯人,为了不相干的人都能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