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满看着他手里起码有两斤多的大鱼,惊奇问道:“你这鱼从哪儿来的?”
“河里水涨的老高,里长带人排水呢,二哥让我在排水口拉了个网,没一会儿就抓了好多鱼。这是里面最大的,我娘让我给你们送来!”三壮兴奋地晃了晃手中的鱼道。
里长安排人排水,这是不是意味着顾久洲的劝说成功了?
谷小满立刻扭头看向顾久洲,却见他的脸上非但没有笑意,甚至还有些怒气。
“怎么了,排水不对吗?”谷小满忍不住问道。
坤叔看了眼顾久洲,小声道:“少爷给里长说的是加固河堤,尽快迁移。现在排水,只会让下游水位升的更快,衙门——”
“衙门会提前泄洪,对不对?”谷小满脸色有些发白,要是各村里长都像牛家坡一样,那他们上游水库只怕已经涨起来了。
顾久洲看着门外,按现在这个雨势,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措施,最多两天,淇县大大小小的水库就撑不住了,洪水倒灌,一切将毁于一旦。
顾久洲的沉默让谷小满知道了答案,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三壮不解地挠了挠头道:“你们不想吃鱼啊?那,我还抓了点儿虾,不太大,姐,你要吗?”
谷小满从三壮手里取过鱼,勉强笑了笑道:“谁说不想吃了,我正琢磨着怎么做呢。”
“姐,你不是说给我做糖醋鱼吗?”三壮咽了下口水,眼巴巴地道。
“行,那咱们今晚就吃糖醋鱼!”谷小满使劲点了下头,狠声道:“我再做几个好菜,你回去叫上你娘他们都过来,一块儿吃顿好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做的都做了,可该来的它还要来,能怎么办?
吃顿好的,好好睡一觉,明天的烦恼还是留给明天吧!
三壮走后,谷小满这么对顾久洲说道。
顾久洲无语地看着她,但凡说到吃,她的歪理总是多。
可对谷小满来说,吃饱饭的确比什么都重要,她提着鱼进了厨房,让坤叔收拾鱼,自己洗手先把粥熬上。
鱼肉做糖醋鱼片,鱼鳞做鱼鳞冻,鱼头做鱼头汤,再炒个角瓜,拌个黄瓜,炖个茄子豆角,煮个粥,煎个韭菜鸡蛋饼,完美!
牛婶子一家人冒雨过来,一边做饭,一边闲话家常。
得知离河比较近住在沟里那几家已经被水冲了,顾久洲的脸色更加难看,二壮忙补充道:“还好他们反应快,已经都搬出来了,人都没什么事。今年这雨来的太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老冯家今早就过来找我借粮了,说屋顶破了个洞,麦子都被淋湿了。”牛婶子叹了口气道:“造孽啊,家里六个娃,爹还这么不知道操心,就算赶不上修补屋顶,也该提前把粮食都盖好啊。”
二壮没好气地道:“麦子发芽了都能吃,才淋了点儿雨怕啥,娘你就是心软好说话,看着吧,过几天来咱家借粮的多着呢。”
大壮点头道:“今年就咱家收了稻,肯定有人心里别扭,哪怕不缺粮也会过来借一借。”
三壮气呼呼地道:“以后谁敢来借粮食,我就把他们赶出去!”
牛婶子叹了口气道:“你们当这些我不知道啊?可遇到这么大的难,人心里都乱着呢,撒出去点儿粮食,省得麻烦。”
“只要雨不停,河水继续涨,麻烦就省不了。”顾久洲往灶里添了个柴,冷声道。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试图从案板上勾鱼头的虎子也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谷小满忙笑着道:“我要炸鱼了,都让让,别让油溅你们身上。”
“姐,炸好了先让我吃一片!”三壮非但没让开,反倒更凑了过来。
牛婶子气地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扯开,“瞅瞅你都多大了,咋还这么馋呢?连虎子都比你强!”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虎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顾久洲一把抱了起来,戳着它的脑袋道:“不能偷吃!”
虎子瞄瞄叫了几声,竟然不让猫偷吃鱼,还有没有天理了?
谷小满把腌好裹了蛋糊的鱼片放入了油锅,滋滋啦啦一阵响,鱼片被炸成了金黄色。三壮从牛婶子手下硬挤了过来,捏起一片尝了尝,舔着唇角道:“香,好吃!”
“除了好吃你还会说啥?”牛婶子没好气地拍了三壮一下,三壮委屈巴巴,“好吃就是好吃嘛,我还能说啥?”
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谷小满把鱼片盛出摆入盘中,然后把油也盛出,只留少许,放入姜丝煸炒出香,依次加入醋、糖、盐和清水,搅动几下,再调入湿淀粉,用铲子沿一个方向搅动,调成糖醋汁。
将调好的糖醋汁迅速淋在炸好的鱼片,酸甜可口的糖醋鱼片便做好了。
小锅里的鱼鳞冻还没熬好,碳炉上的鱼头汤刚炖出白色,谷小满决定先做茄子炖豆角。
豇豆洗净切段备用,茄子带皮切长条,大蒜切成片备用。锅热放比炒菜多一些的油,先煎茄子,等茄子煎软捞出,下蒜片炒豇豆,等豇豆炒软放入茄子,放酱油翻炒上色,加水慢炖一刻钟,调入盐、糖翻炒均匀出锅。
饭菜满满当当摆上了桌,牛婶子笑着道:“多亏了小满,这种时候咱们还能吃的这么好。”
“这不算啥,明儿咱们磨豆子做豆腐吧?”谷小满兴致勃勃提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再炒点儿花生炸个蚕豆,对了,婶子你家有芝麻没?我明儿蒸馒头,咱们炒点儿芝麻,做个芝麻包呗……”
顾久洲夹起一块韭菜鸡蛋饼,韭菜本就香,和嫩滑的鸡蛋搅在一块,再加上柔韧的面粉,香嫩又嚼头,好吃又顶饱。
吃着美味,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计划,顾久洲觉得谷小满说的也有点儿对,人还是活在当下比较快活。
可等谷小满磨了豆腐,蒸了芝麻包,甚至无聊到去菜地里捉了一通天牛(一种头上很长触角往往在下雨时出现的虫子),雨依然没有停。
顾久洲的嘴上长出一串燎泡,哪怕谷小满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他的胃口也越来越不好。
六月的最后一天,顾久洲很晚才睡着,水势一直在上涨,他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轰!
突然一声巨响,仿佛惊雷炸在空中,顾久洲猛地从床上坐起,已经习惯了这几日打雷下雨天气的坤叔只是动了动,继续酣睡。
仔细听了听动静,顾久洲飞快抓起衣服穿上走了出去,这不是雷声,雷声不会这么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