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不吭声，众人也都沉默下来，里长老脸有些红。
“周婆子，你不吭声，那我就当你不知道。小五哥说了，不知者不过，你不知道有所误会我不怪你。可你凭啥说我小五哥是灾星？凭啥说发大水是他害的？凭啥说他是被顾家撵出来的？”谷小满脸色极冷，眼眸里像淬了冰。
众人不敢跟她对视，都纷纷低下了头，周氏心中暗暗叫苦，却也不甘心就这么被谷小满教训，努力反驳道：“那大家伙都看得见的事，也不都是我胡说。”
“说吧，你都看见啥了？”谷小满面色竟缓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温和。
周氏壮起胆子硬声道：“自从顾秀才来了咱们这儿，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先是旱现在又涝，地里没一点儿收成，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这不是犯厄是啥？”
谷小满不吭声，周氏越说越起劲，“我们世世代代住在这儿，他来之前从没碰到这种事，为啥他来了就成这样了？他爹娘难道不是他克死的？他一回顾家，顾老爷子也死了，他走到哪儿人死到哪儿，你们说他这八字克人不克人……”
“他不克人，我看你是犯蠢！”谷小满猛地抬起手，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
周氏万万没想到谷小满会当着这么多人打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谷小满紧接着又是一耳光，扇的周氏脑袋嗡嗡直响。
周氏被打懵了，捂着脸愣愣地看着谷小满，“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谷小满沉声喝道：“周婆子，你活到这把年纪，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祸福难料？竟把不好的事都怪到我小五哥头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按你这么说，但凡靠近他的人都会倒霉，那我们为啥还好端端的？”
“你信口胡诌，造谣生事，毁人清誉，丧尽天良不知好歹，阴损刻薄自私歹毒，我看你才是个灾星，要不然你一家十几口，为啥现在只剩下你一个？”
“你这种人，活着多余，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跟你多说一句，我都觉得自己晦气，二壮哥，咱们走，以后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咱都不来！”
谷小满噼里啪啦说完，带上二壮走了，土地庙却炸了锅。
谷小满说以后但凡有周氏在的地方，她都不来，她是顾秀才的媳妇，她不来，那顾秀才是不是也不来了？
那以后谁管他们？
谁还会给他们送吃送喝？
众人看着周氏，出奇愤怒了。
上了竹筏，听到土地庙里传来乱七八糟的叫嚷，要把周氏赶出去，谷小满满意地翘起了唇角，“让她欺负我小五哥，看我弄不死她！”
二壮抿了抿唇，“她要是真被赶出去，眼下这光景，怕是活不下去。”
谷小满抬起眼，皱眉不满道：“你还心疼你奶了？”
“我娘都说了，她不是我奶，我们跟她没关系！”二壮无奈地看着谷小满道：“我不过是怕事情做得太绝，万一出事会惹出麻烦才说了一句，你看看你这火气，真当自己是属炮仗的了？”
谷小满这才露出笑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自己犯贱先来惹我的，我没把她嘴缝上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二壮哥，就算咱们什么都不干，该来的麻烦一样躲不开，与其天天担心这个顾虑那个，还不如快活一天是一天。”
二壮想了想，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快活一天是一天，你先快活着吧，等回去了再想秀才哥那关怎么过。”
“二壮！”
“嗯？”
“你这人真是不讨喜，这种不痛快的话就不能憋在心里不说吗？”
“对不住，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你这么老实的人都学坏了！”
……
两人一路挤兑着回了家，一进门，看到顾久洲房里的灯亮着，谷小满的脸不由垮了下来。
完了，被发现了！
二壮小声问她道：“小满，咋办？”
“凉拌！”谷小满拍了拍身上的灰，大步朝顾久洲房里走去，她干都干了，还怕个甚？
顾久洲看到谷小满大大咧咧走进来，往椅子上一靠，笑嘻嘻地看着他，便忍不住想叹气。
“眼下事态纷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吗？”
“我既没聋又没瞎，听得见看得见，怎么可能不管？”
“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
谷小满执拗地看着顾久洲，“我不许他们那么说你，谁说你坏话，我就打谁脸！”
顾久洲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世上人那么多，众口铄金，你打的过来吗？小满，你是个姑娘，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我不管，反正谁让我听见我就打谁，管他天王老子还是王八龟，嘴贱就欠管。”谷小满打断顾久洲硬声道。
顾久洲被她堵的不知道该说啥，谷小满忽又笑着道：“我打都打了，现在再说啥都完了，小五哥，你还是别想这事儿了，接着睡吧。”
说着，谷小满伸了个懒腰道：“我也困了，明儿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顾久洲拉住起身要走的谷小满，沉声道：“把手伸出来！”
谷小满吓的立刻把手背到身后，瞪圆了眼道：“我明儿还要干活呢，你要是打了我的手我不能做饭，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整天除了拿做饭威胁我，你还会干啥？”顾久洲气笑了，敲了谷小满脑门一下，“你手背好像紫了，伸出来我看看。”
谷小满惊讶地把手伸出来一看，手背还真紫了，好像爆出血点，小拇指那一块都是紫红紫红的。
“我这是咋了，不会染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谷小满有点儿害怕，在土地庙时，她看到有人在坡上挖大坑，似乎要掩埋尸体。
二壮说光他们见到的就有十几具死尸，更多的都被冲到下游河里去了。
人死了会腐烂会变质会产生病毒，而她去的路上还试图空手抓鱼，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
谷小满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绝症了，不然手好端端的怎么就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