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洲好笑地看着谷小满发白的脸,拉过她的手轻轻揉捏起来,“你这是用力过大导致的血瘀,别以为打人是什么好事,自己的手也会疼,你没事儿多揉揉,过两天应该就会散开。”
谷小满放下心来,有些遗憾道:“我手都这样了,周婆子的牙也没掉一颗,可见她脸皮可真够厚的。”
顾久洲轻笑出声,这丫头,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啊。
谷小满一眨不眨地看着顾久洲,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却整日板着个脸,真是暴殄天物。
早上醒来,谷小满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觉得连身下的褥子都是湿漉漉的。已经连着下了好些天雨了,再不出太阳,她都快霉了。
顾久洲站在院门口,眺望远处。
洪水淹没了道路,房屋浸泡在水中,只剩下烟囱露出水面,告诉世人它原本的面目。大片的稻田齐刷刷倒成一片,玉米也被冲的东倒西歪,就算一一扶正,大概也不会有多少收成。
一次洪水泛滥,足以毁掉农人一生的辛苦劳作,现在雨还没停,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顾久洲忍不住想叹气,谷小满却从他身后跳了出来,兴冲冲地指着水上道:“小五哥,快看!他们做好了竹筏,好像还找到了渔网呢。”
顾久洲定睛看去,一行人划着竹筏正在撒网捕鱼,可一二百人每天的口粮,单靠捕鱼怎么够。
“现在水里鱼可多了,这一网下去肯定能捞很多。”三壮站在水边冲谷小满嚷道:“姐,好多平日抓不到的鱼都跑出来了,我刚才还看见一只螃蟹。”
谷小满一听来劲儿了,撸起袖子就往三壮那儿跑,连声问道:“螃蟹在哪儿呢?走,抓了回来做蟹酱!”
“蟹酱是啥?好吃吗?”三壮吸溜了下口水。
谷小满使劲点头,“当然好吃,我跟你说,腌好的蟹酱红黄红黄的,用大葱蘸了,就着馒头别提多香了……”
顾久洲看着他俩,轻轻笑了起来,不管外界如何,小满总有本事把日子过得风风火火。
谷小满和三壮沿着水边大呼小叫抓螃蟹,顾久洲刚听到大壮嚷着有黄鳝,便见坤叔急匆匆走了过来,脸色很是难看。
“出什么事了?”顾久洲沉声问道,他昨夜派坤叔去联系老袁,里长的消息不够灵通,他需要更清楚的了解眼下的局势。
坤叔压低声音对顾久洲道:“老袁派人捎信,这次不是泄洪,是决堤!”
顾久洲脸色大变,声音有些颤抖,“怎会如此?今年不是加了税赋专门用来修筑堤坝吗?”
“具体情况老袁也不清楚,只知道南大堤上破了个口子,衙门那些人正头疼怎么填补呢,根本没空管咱们这些地方。”坤叔脸色沉重,语气急促,“少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你得尽快拿个主意了。”
顾久洲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的他喘不过气,衙门若是不管,这么多人被困在此处,只怕——
“我写封信,你让老袁想办法亲自送到学政大人手中,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大意。”顾久洲立刻做出了决定,沉声对坤叔道。
谷小满跟三壮在水边转了一圈,看到了不少好东西,却一个也没抓住。
回去路上,两人嘀咕,三壮比划着道:“咱们哪怕有个网兜,那条鲤鱼肯定跑不了,还有那些螃蟹,咋就那么鸡贼呢,八条腿跑的比兔子还快。”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快想想从哪儿能弄到渔网。我都想好了,从咱家门口到东边那个拐角,咱们拉上一条长长的渔网线,挂上饵,鱼一游过来咬上就跑不了了。每天晚上拉上,早上去收,肯定能收很多鱼!”谷小满说的眼睛直放光,家里快没肉了,又没法买,要是能抓点儿鱼虾可就太好了。
三壮想了想道:“这得问问我二哥,他一天到晚跑山,人头熟。”
谷小满和三壮回去后就拉着二壮要渔网,二壮无奈道:“现在去哪儿弄渔网啊,村里就两家打渔的,昨儿我跟他们潜水里费了半天劲儿才把渔网找出来,就那两张,真没别的了。”
谷小满和三壮郁闷坏了,看得见抓不到,这种滋味可不太好受。
蟹酱虾酱小鲫鱼,红烧鲤鱼黄鳝大甲鱼,都到手边了却吃不着,谷小满的早饭都吃得不香了。
坤叔见谷小满不高兴,忙问了问,得知缘由后哈哈大笑,“我当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想抓鱼嘛,这简单。我给你编个鱼篓子,抓鱼抓蟹钓黄鳝,想要啥,叔都给你弄!”
谷小满一听乐坏了,吃了饭就搬个凳子坐在坤叔旁边等着他编鱼篓,坤叔傻了眼,小声道:“我还得出去办点儿事,等忙完回来给你编鱼篓,你别急,先去干别的。”
“水涨的那么高,你怎么出去啊?办什么事?”谷小满好奇问道。
坤叔干干地笑了笑,“我水性好,不怕,没啥大事,就是点儿小事,我下午就回来了。”
“到底啥事?”谷小满不懈追问道。
坤叔有些为难,少爷吩咐的事他不敢随便乱说,可小满又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顾久洲走过来听见,开口给坤叔解围道:“我让坤叔帮忙送个信,他水性好,出去我放心。”
“给谁送信?”谷小满狐疑地打量着顾久洲和坤叔,直觉他们又有事瞒着她。
坤叔不敢看她,顾久洲指着门外,“牛婶子准备舂米了,你还不过去?”
谷小满撇了撇嘴,不想告诉她就转移话题,顾小五讨厌鬼!
顾家以前吃的都是买来的米面,后来牛婶子送来的也都是直接能吃的米,所以谷小满来了这么久,却从来没舂过米。
大水淹没了村里舂米用的大石臼,牛婶子只能用顾家的小石臼慢慢舂。先将稻谷放进臼里,然后用榔头不停地砸,直到稻谷分裂成米粒和糠皮,再用筛子滤净,留下的就是白花花的大米。
谷小满试了试,发现这是个枯燥又累人的活计,不能砸轻,稻谷砸不开;可又不能太重,米粒会被砸碎。想要保持不轻不重,手臂就得格外用力,他们四个人轮流,从早舂到晚,才得了一担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