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满汗毛竖了起来，只觉得斐羽捏在她脸上的不是手指，是把匕首。
斐羽暗叹了口气，松开手柔声道：“你别怕，我会放你走的，我只是想在你临走前，听我说会儿话。”
斐羽把谷小满身子摆正，给她盖好被子，随后躺到她身旁，把双手枕在头下，缓缓说道：“我娘叫陈玄珠，是高昌琳琅王一支血脉，琳琅王当年在王位争夺中落败，带亲卫奴仆隐居在此处，至今已经一百三十余年。”
“我娘自幼在谷中长大，按照族规，在她满十六岁时会接替我外祖父成为陈氏第六任君上。可那年谷中突然发生一场疫病，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相继离世，眼看着族人们身受病痛折磨，即将亡族，我娘决定冒险出谷寻访名医。”
“在寻访名医的途中，我娘碰上了当时的三皇子姬崑，也就是如今的天启帝。姬崑帮我娘找来了名医，救治了族人，我娘对他一见倾心，他也对我娘情有独钟。”
“为了跟他在一起，我娘接受族规惩罚，挨了十二记屠龙鞭，险些丢了性命，拖着一身伤，离开了万丈谷，跟随姬崑去了汴州府。可直到进了宫，我娘方才得知姬崑的真实身份，得知他已经娶妻生子，我娘自是痛苦不已，可为时已晚。”
“姬崑花言巧语哄骗我娘，为他奔波卖命十年，甚至还为他秘密生子。可生下孩子后她才知道，什么郎情妾意，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
“他之所以对她另眼相看，不是因为她长的美若天仙善解人意，而是因为她像极了一个人，那个禹王爱而不得的女人——高昌长公主辰啟。”
“虽然与敌国长公主有私情，但禹王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姬崑精心筹划了十年，才让禹王陷入他利用我娘打造的美人计中，失去了跟他竞争皇位的资格。”
“可姬崑高兴的太早了，没过多久他便得知禹王手里有一份先皇留给他的传位诏书，只要他拿出那份诏书，就能证明他姬崑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为了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姬崑让他的心腹们设计了禹王谋反一案，接下来的，你应该都知道了。禹王谋反被处斩，顾长天冤死狱中，这一切不过都是姬崑确保皇位永固的手段而已。”
谷小满惊呆了，她愣愣的看着斐羽，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斐羽冲谷小满笑了笑，“你是想问我娘的下场，还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的？”
“都想问。”谷小满老实回道。
“我娘，死了，替禹王挡箭，据说死在了禹王怀中。至于我，刚出生就被当成孤儿送到了司天监，因为姬崑要拿我控制我娘，他威胁我娘，要是敢背叛他，就把我剁成肉酱。”
“若不是我记事早，无意中听到姬崑跟我师父交谈中提起此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竟是这般无耻卑鄙。”
斐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谷小满看着他，竟莫名有些心酸。
斐羽抬手盖住了谷小满的眼睛，冷声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喜欢。”
“我从没把姬崑当父亲，更没想过要同他相认，至于我娘，她那么蠢，压根不配活在世上。但无论如何她生了我，还为了我忍辱负重好些年，我自然得给她讨个公道，让姬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斐羽松开手，唇角上翘，有些得意，“你瞧，我做到了，姬崑现在就是个活死人，脑子是清醒的，可连根手指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几个蠢儿子斗个你死我活，看着天元国一点点分崩离析。”
谷小满看着眼中满是欢喜得意的斐羽，轻声问道：“皇上病重是你设计的？”
“当然！”
“太子和二皇子一派争斗不休，也是你的手笔？”
“是他们自己要斗，我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高昌和西狄突然联合发兵，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斐羽哈哈大笑起来，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谷小满道：“谷小满，留下来跟我好好看这场大戏吧，别去找顾久洲了，跟着他多没意思。”
“你答应了要放我们走，”谷小满抿紧了唇，努力放缓语气道：“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有些疯癫，但还算是个守信用的人。”
斐羽侧过身，支着头望着谷小满，十分困惑的道：“你到底喜欢顾久洲什么？他长的也没我好看，血统没我高贵，性子还古板，整天拉着脸，看谁都像欠他钱一般。”
谷小满看着斐羽，发现他是很认真的要跟她探讨这个问题，不由很是无语。
这种时候，这个地点，刚说了那么石破天惊的秘密后，再探讨这种话题，疯子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谷小满不回答，斐羽也不恼，接着问道：“难道你真打算一直等顾久洲？”
“当然！”谷小满斩钉截铁道。
“哪怕他死了，你也会一直记着他？”
“自然会！”
“那太好了，”斐羽忽然高兴了起来，“等咱们成了亲，你也会一直记着我。”
谷小满……
斐羽饶有兴致的跟谷小满讨论起他们成婚后的安排，谷小满无语至极，但听他话里又提到了些隐秘，不由压着火气，从他话里挑拣有用的信息。
从斐羽话里，谷小满大概判断出，他对目前的战局十分乐观，认为高昌和西狄最迟月底就会攻破辽西关，从注洲一路南下攻入汴州府。
沈牧洵和顾久洲身边都有斐羽安排的内应，他们会等待时机，里应外合，协助高昌和西狄攻破关隘。
至于朝廷那边，姬崑快死了，等他一死，现在勉强维持的局面就会被打破。朝中大乱，沈牧洵和顾久洲本就缺乏支援的情况会进一步加剧，他们后继无力，更加难以抵挡高昌和西狄的夹击。
谷小满越听越担心，斐羽的计划近乎天衣无缝，沈牧洵和顾久洲若是破不了局，定会凶多吉少。
斐羽看出谷小满的担心，笑着道：“现在才担心怕是已经晚了，反正他们都会死，你能嫁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