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
谷中五妖,博古通今,修仙炼道,坑蒙拐骗,皆有人善一道,但真就无人关注人王更替,纷争战乱这些凡事。
听完钱翰所说,夏天丈二摸不着头脑,一窍不通,歪头想了半天,也未理解其意。
“怎么?不明白?”
夏天摇了摇头。
“这些凡事,哪能入修道之人眼?生灵再涂炭,可敢染仙门之地?你也不用明白太多,只需知道有人想攻破杭州城,在城中起战端,不过…他们也休想轻易破城!若是你有亲人在城中,记得跟他们嘱咐,留在城中还算安全,城外…”
郡守望了眼城门方向。
“刚刚接到传报,除去杭州一郡,越州、苏州、湖州皆是告破,军府不存!朱温一军甚是残暴,凡是攻下一城,必定先屠城一次,劫掠城中一切!距杭州城外百里,已经尸横遍野,路有饿殍。这偌大杭州,可能也将有城破之日…”
“等等,郡守,你刚才说?越州!?”
“正是,我记那吕公子,也是越州人士?明天你悄悄告诉他吧,越州已经不存,但是千万别声张,我担心城中居民慌乱,这城还未破,反倒自乱。
朱温这个狗鼠辈!蛇鼠两端!”
气得这钱翰,都开始骂人了。
“据你估计,朱温大军还要多久到此?”
凡间战事,跟这些修道之人无关。据史料记载,自封神之后,修道者就不再参与凡间之事,任这些人王更替,他们自在逍遥。但夏天所念,是尚在城中的李姓一家,自己生母,还有那吕书生…若真是城破,面对万军,即使是夏天,绝不能敌,更何况现在他之状况…本钱不足。
越州刚破,到此也需两日…
“两日?”
夏天已经开始想对策,思索将几人安置在何处最是安全——“也许,洞霄宫算是好去处?”
他眼睛一亮,想到书生怀中黄符——“是时候招陆老道回来了…”
可他与陆道人分开,也只是旦夕之事。
想到此处,夏天不再逗留,赶紧回栖客居,寻书生,燃黄符。
离开之际,便听郡守下令——“所有人听令,加固城防,武备库分发全部武器,有敢叛逃者,杀!”
其声萧瑟,秋夜冷冰。
夏天犹如小猴,从窗沿爬回屋中,猛摇书生几下,依旧是摇其不醒。
“这书生睡的,怎跟死猪一样!”
他嘟囔一句,顺带狠踹书生一脚,也只换其稍作翻身。
也不怪书生不应,实在是昨夜惊魂未睡,今日整天读书,稍稍打盹,夜间还绞尽脑汁,吟诗作对,实在精力不足,趴上便睡,此刻与周公聚首,夏天实在叫不醒。
见叫醒无效,夏天换个方式,自己寻符而烧,也是不难。
摸遍全身,翻遍书篓,该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均是不见,就连黄尾小虎,他亦是来回搜寻,皆无所获。
“这家伙把符藏哪了?”
再次一遍,还是不得…
书生机智,担心夏天这厮使坏,知道这小子会无故犯事,若是哪天兴起,焚符瞎玩,等到真有用时,可就难办,特将符藏好,不让这厮发现。
“呸!”
一阵翻找不得,夏天也是累了。
“还有两天,应该来得及…”
他细数日子——今夜倒是不急,还有着时间安排。便想先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可…
房中就一客床,书生已躺在上,想起楼外楼中那夜尴尬,夏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眼睛也在打架,实在无地可去,只好勉为其难,躺在吕书生旁边,心带警惕,沉沉睡去…
“喔呜喔…”
城中公鸡见光而啼,清晨已至。
吕书生迷糊之间,突然感觉周身忽冷,打了个寒颤,两手不自觉在旁瞎摸,寻些可以御寒的被子。
刚一转身,便被一团毛绒之物挠动鼻孔。
“阿秋!”
鼻中发痒,一个喷嚏让其全身一振,完全苏醒。
“额?”
再看手中抱着的,是在角落趴睡的黄尾,而他自己,就躺在这头小老虎旁边,冰凉地面,怎么会不冷?
“阿秋!”
又是一个喷嚏。他哆哆嗦嗦站起身,往床榻一瞧——夏天就缩在被窝里,睡得香!
他上前一把掀掉夏天裹着的被子,赶紧罩住自己…
秋晨已寒,没了被子的夏天也是一个哆嗦,被冻了起来。
“你个酸书生,干嘛抢我被子!”
“你还恶人先告状,怎么把我丢到那头!”
“你还好意思问我,大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就抱住了我,嘴里不停喊‘苏愿,苏愿’,呸!你那手还在我身上瞎摸,你个不正经的书生!”
“额…真有这回事?”
吕书生回忆昨夜梦境,似乎、好像、大概、也许,的确有那么回事…
“嘿嘿…老实交待,昨夜梦到什么了?”
“这…少儿不宜!”
“呸!”
一番追闹,两人都已全醒…一番梳洗,夏天本想直接将越州一事告于书生,但一犹豫,又咽回肚里,想着待会再说,不然书生必然担心家人安危…
二人出阁,往中厅而去,可却不见往日繁华店景,厅内一片狼藉——昨夜用墨都还未收拾彻底,打翻一片,桌椅板凳一团乱糟…
“昨夜闹贼了?”
他们寻路下梯。昨夜学子会晤一堂,今日堂中空落,不见一人!
“哎呦,哎呦…”
夏天寻声而去,见是那店中掌柜,捂头躲在账台下面。
“喂!怎么回事?”
其额头淌血,全身淤泥,好不凄惨…
“昨夜真遭贼啦?”
吕书生也凑到跟前,一块询问。
“哎呦,哎呦…咦?二位公子,你们没走!?”
“我们正要出门,你这是?”
掌柜痛叫一阵,实在说不出话。夏天不耐,等他不及,便瞅准一处,右手四指置于侧耳下翳风穴处,沿胸锁乳突肌方向,按揉到缺盆穴。
来回几次,掌柜顿觉疼痛减少,“哼唧”声慢慢停下。
“怎么样,能讲话了吧?”
夏天问道,手中动作不停,又揉搓了几次。
“公子真乃神人,好了,好多了!”
经夏天一番拨弄,他顿觉舒畅,话也能讲通…
“说说吧,昨夜怎么了?怎么跟被洗劫了一般…
”
“哎,两位睡得太沉,估计没有听到…
昨夜钱郡守走后,我们这便已经闭馆,由于太晚,很多也就没收拾,而且我着急把两幅佳作收好,也没太在意,直到五更天…
外头突然嘈杂,我睡在柴房里头(多亏夏天二人,让其有幸睡柴房),被外面声音吵醒…不知道发生何事,只好点灯出去看看,哪知一开门,外面居然全都逃灾之人,其中还有我一熟知,赶紧拉来问问…
原来不知道从哪传来风声,说是朱温起兵造反,不日就要攻进杭州城,城中百姓都担心会造屠城灾祸,全都收拾行李,往城外去!我本来不信,可见这声势过于浩大,赶紧回店也一块收拾细软,店中学子也多,我只好派人一一通知,这不…
由于走的时候慌乱,人挤人,人踩人,我一个不小心,便被踩在下头,疼到现在,没缓上劲…”
“这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
夏天心中奇怪,也顾不上这位掌柜,赶紧拉上书生,往李家院落而去…
“小兄弟,看你样子,似乎知道什么?”
书生震惊,可看夏天脸色,好像早知此事一般。
“等到了阿姐家再跟你细说…”
来到李家门前,夏天本想敲门而进,可又怕自己生母在内,再见她触景激动,手伸在半空,始终难以落下。
“酸书生,你进去看看,若是阿姐在家中,切记跟他们说要紧闭院门,别跟着他人,好好待在家里;若是他们都不在,不在再说…”
“你不进去?”
书生反问…
“我就不进了…”
“哎…”
他叩门而入,阿姐院门未锁,他轻易便是迈进。
夏天等在外头,不一会…书生重出。
“好在,阿姐他们都在家中,我把你让交代的事情说了,只是…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可是…”
既然已经到这份上,夏天不再隐瞒,将昨夜从郡守处听得的一切悉数而出。
“越州被破!!??”
吕书生还未回过味,口里一直嘟囔这句。
“不行!我都回家看看!”
这回,他不再停留,三步并两步,跑向城门口…
越是接近城门处,准备逃荒的人亦是越多,发展至后,前面根本就已经再无路可进。
“让我们出城!”
“别挤,别挤,前面不通!”
书生心急,与前方堵路者产生口角,但也进而不得。
“小兄弟,你可有办法?”
“我?换做以前倒是可以攀沿附壁,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
“嗯?钱翰郡守!”
正在想着对策,却不曾想,又在此地看到老熟人…他正在与逃难着相谈,劝其回家。
“钱老儿!”
夏天也是心急,直接把钱翰拦住,挡着所有人面问道。
“郡守,我们要出城!”
郡守见又是这厮,赶紧使眼色,让夏天他们先让开。
“我们也是要出城!”
有夏天挑头,下面一众,接二连三者,随后变作一呼百应般提出出城要求。
钱翰脸色阴沉,全塌在下巴——刚刚好不容易做的安抚举措,被夏天这小子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