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不宽的清澈溪流,从座落在山坡上的小村庄前缓缓流过,小村庄里大概有二十来户人家,都是这片大山里的猎户。
深秋的清晨,迷漫着淡淡的晨雾,天刚微微泛亮,寂静的小村庄还在沉睡中。
山坡上一户人家的院门,咯吱,慢慢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胖呼呼幼稚的脸,贼头贼脑的左右瞅了瞅,然后,蹑手蹑脚从门缝里挤出来,轻轻的带上门,拔腿就往山坡下狂奔。
胖呼呼的少年八,九岁,赤脚短裤,套一件兽皮背心,浑身肉墩墩的,脸上的肉随着落步一颤一颤。
少年跑到坡下的溪水边,弯腰撅起屁股,双手抄了几捧溪水抹了下脸,又“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
噗!
少年喷吐出嘴里的一口水,甩了甩湿漉漉的手,然后在屁股上擦了擦,看着他脚旁边,一个有他半人高的圆形石鼓。
少年醒了下神,肉呼呼的双手拍了拍,深吸一口气,蹲步抱起石鼓,又将石鼓往上撺了撺,便迈腿沿着溪流边的小路向上游跑去。
然而,没跑出二十来丈远,少年恼火的一撤手,将石鼓,嘭!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石鼓滚了几滚,少年接着上去一脚,狠狠踢在石鼓上。
“哎哟!”
少年一声痛叫,龇牙咧嘴的双手抱住脚,跌坐在地上,胖呼呼的脸憋得通红。
“你傻呀,你脚比石头还硬吗?”
这时,一个小姑娘,忽然从后面跑了上来,急忙蹲下身子,抓起他的脚查看。
“你看,脚趾都肿了,我背你回去,让杜爷爷看看骨头坏没坏,不然骨头坏了会落下残疾。”
小姑娘不容分说,拉起他的手就要背。
少年在后面白了她一眼,把手缩了回来,撇了撇嘴道:“谁说骨头坏了?我没事。”
说着,少年爬起来在地上蹦了几下,脸上肉抽搐,暗咬住了牙,装作一点事没有的样子。
“你就犟吧,练功也不是一二日的事,你这么急躁干什么?脚要是伤了,你以后还怎么练功?”
小姑娘说着伸出手,捏住他肉嘟嘟的脸掐了下,把一个兽皮袋套在少年脖子上,调头就走。
少年咧嘴刚要坐下,小姑娘又转过身,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墩儿,你不许出峡谷乱跑,练完了早点去杜爷爷家里,听到没有?”
少年叫胖墩,埋头耷拉着眼皮,不情愿的点点头:“哦,二妞姐知道了。”
小姑娘转身走了,穿着一身布衣布鞋,走起路来,脑后二根小辫子一跳一跳的,并不时回头看胖墩一眼。
见小姑娘走远了,胖墩赶紧坐在石鼓上揉脚,嘴里叽咕起来:“看住我,我也不去,你能把我怎么着?我不想去识字非要逼我。”
揉了一阵,胖墩站起来踮脚走了几步,痛得脸上的肉直抽跳,从脖子上的兽皮袋里摸出一大块肉干,把兽皮袋往旁边小树枝上一挂,然后往地上一躺,翘起腿,闭上眼睛啃起了肉干。
一块肉干很快吃完了,胖墩又揉了一会脚,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好多了,跑到溪水边喝了几口水,从树脚下拎出两条兽皮缝制的长条形袋子。
袋子里面是装了铁沙的绑腿,将两条绑腿缠在小腿上扣好,蹦跳试了试松紧适度,把石鼓搬到树下面,便迈步向上游跑去,目标就是上游溪流的源头--寒水潭。
从村子到寒水潭,大约二十来里,过了寒冰潭再向西几百里,就进入峡谷了,那里就是村里人狩猎的地方:大葬峡谷。
胖墩奔跑一阵,慢下来喘息一阵,再继续奔跑起来,一个多时辰过后,便远远看见半空中,一条倾泻而下,如白色带子悬挂在石壁上的瀑布,胖墩立即加快了步伐,全力狂奔。
空气中飞溅的水沫随风扑打在脸上,胖墩一口气飞奔到,瀑布下面的寒潭,顾不上喘口气,连忙解下绑腿脱掉背心,把腰间挂着的一把短刀解下来丢在地上。
扑通!
一头扎入潭水中,潭水冰寒刺骨,胖墩不由的打了个激灵,寒冷刺激得他越发精神,转而游向瀑布中间潜入水里。
几次探出头呼吸,又一次潜下去,再冒出头时,手里抓住了一条鱼,鱼还在手上蹦头甩尾,胖墩张口就生吃活鱼,生鱼肉就这样在嘴里嚼着。
胖墩吃得津津有味,巴掌大的鱼一会就啃完了,接着又潜入水里。
此时在瀑布上面的崖边上,站着一老一少。
老者六十来岁,面目沧桑憔悴,花白的头发,青布长袍,外套兽皮背心,脚穿兽皮鞋,右侧衣袖空荡荡的随风飘晃着。
老者旁站着一位少年,十二三岁样子,一身灰白色短修套装,脚蹬黒色靴子,腰间佩挂一柄长剑,紧皱着眉,黝黑的脸色忧郁。
少年轻声慢语,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甘心。
“爹,这个小胖子又来了,他能在这寒潭里泡这么久,为什么我连一刻都坚持不住?”
老者脸色凝重,看着下面的寒潭沉默不语,片刻,挥了下独臂道:“我们下去看看吧,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小胖墩正一手抓一条鱼吃得开心,忽然出现的一老一少,让他一脸木讷。
老者向水中的胖墩招招手道:“小娃娃,这么冰寒的水你不怕冷吗?快上来。”
胖墩向着两人游过来,爬上岸,扔掉手里的鱼骨头,眯着眼睛,一脸稚气的望着两个人。
“不冷啊,老伯怎么在我们野羊谷?怎么从没见过你们呢?”
老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胖嘟嘟的脸道:“我们是来这边山里采药,你住在下面猎户的村子里吧?”
老者身旁的少年,则拿起地上的兽皮背心给胖墩套上。
“快把衣服穿上,别冻着了,天都快要下雪了,你连鞋子都不穿吗?”
小胖墩擦了擦鼻子,憨憨的笑道:“小哥哥,没事我不怕冷,潭后面的水洞里还要冷呢,我都不怕。”
老者听了顿时一愣,嘴角抽动,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小哥哥,我叫胖墩,你的大剑真好,我们村的猎头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剑。”
胖墩一脸羡慕,用手摸了摸少年腰间的佩剑。
少年对胖墩笑了笑:“你还小呢,等你长大就能拿动大剑了,你可以带我们去洞里看看吗?”
“好,我带你们去。”
胖墩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脱下背心跳入水中,向瀑布后面的深处游去。
瀑布后面有一个很敞阔的洞口,往里面走百十步就到尽头了,里面的空间陡然开阔,洞里的寒气透过肌肤直往骨头里钻。
胖墩没有半点怕冷的感觉,却显得异常的精神,老者神情变得复杂,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洞,你们村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吗?”
胖墩仰着稚嫩的脸,细眯着眼睛摇摇头:“村里没有人知道这个洞,几年前我是抓鱼的时候才发现,后面就进来过几次,这里边也没啥好玩的。”
村里二妞和柱子好多人都来抓过鱼,大热天他们也不敢下来,嫌水太冷了,吃了这里面的鱼,肚子要疼好半天,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来了。”
少年开口道:“胖墩,我叫志鹏,你叫我志鹏哥吧。你为什么要生吃鱼?烤或是煮了吃不是更好吗?”
胖墩摇摇手道:“这个鱼不好烤了吃,离开水一会儿就要化了,生吃味儿可香了,才开始我吃了也肚子疼,吃过几次就不疼了,吃了这个鱼不怕冷,下雪天我都不用穿鞋子。”
“哦?”
老者听了顿时欣喜,拉起胖墩的手就向洞外走。
“老伯请你抓两条鱼,我给你钱。”
“老伯,不要钱,鱼很好抓,都躲在下面最冷的地方,你们等一会儿。”胖墩说完便“扑通”扎入水中。
独臂老者看着跳入水中的胖墩,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许久,摇摇头吁了一口气。
没多大会功夫,胖墩冒出水面,手握一条比他巴掌大点的鱼,向他们扔了过来。
老者伸手接住鱼,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边闻闻,无鳞,没腥味,随即脸上一惊,拿鱼的手已经冻麻木了
片刻功夫鱼就死了,鱼肉也慢慢化滴在地上,老者对少年点了点头。
胖墩再次冒出水面扔来鱼,志鹏接住鱼一口就咬下了去。
显然,生鱼的味道并不怎么样,少年皱着眉,一点不像胖墩吃的那么津津有味,一条小鱼几口就吃完了,老者一直注视着志鹏的表情。
胖墩手里抓着一条鱼爬上来,把鱼递给老者,老者摇摇手,胖墩又把鱼递给志鹏。
而志鹏刚要伸手接,突然眉头一紧,随即脸上痛苦起来,连忙用手捂住肚子,接着脸色变得苍白,手也不住的颤抖。
老者立刻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志鹏的嘴里,并用掌拍按在他后背上。
“老伯,志鹏哥这是怎么了?”志鹏痛苦的样子,把胖墩吓坏了。
“没事,鱼太凉他吃坏肚子了。”
老伯说着,拿出一把小刀塞给胖墩:“老伯这把刀送给你,下次还来找你帮我们抓鱼。”
老者说完,赶紧夹起志鹏纵身跃出洞口,接着一步就飞跳到岸上,快步向西飞奔而去。
胖墩呵呵的抓着刀,回过神了,兴奋的刚要张口喊,而一老一少已经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