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夏末,外面的气温依旧炎热,但不知是因为医院里独特的环境,还是整个人还未从不久前那场车祸中抽身出来,裴萝依手脚都是冷的,脸色也是没有好转,冰凉凉的一片惨白。
她再次抬起头去看墙上亮起来的红灯,而后落在那两扇紧闭的门上,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她抬手抚上额头,明明耳边还能听到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下一秒,眼睑一阖,竟是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醒来,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倒是先闻到一股酒精挥发的气味,伴随着膝盖上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应该是有人替她处理伤口。
裴萝依缓慢地掀开眼皮,入眼是刷成白色的天花板,房间里除了淡淡的酒精味,并没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她视线下移,便看见床沿边坐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见她醒过来,手上拿着棉棒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
裴萝依小弧度地摇了摇头,视线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
看摆设,应该还在医院里,只不过是间比较高级的单人病房。
她撑着手肘作势要起身,医生放下东西,眼疾手快替她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
裴萝依道了声谢,看着关上的房门,有些迷茫。
她记得晕过去之前她还在走廊,怎么醒来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只有一个医生……
裴萝依想了一会,迟疑转头看着医生问道,“请问,我怎么会在……”
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从外推开,男人熟悉的身影跟着走了进来。
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惹得他极度不悦,他推开门的一瞬间,俊颜上的阴霾狠戾都还清晰可见,但转瞬,对上她的视线之后,那些情绪就都消散了。
宫衍见到半靠着床头的女人,眸色一动,迅速走到床边,“你感觉怎么样?”
医生见此识相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裴萝依看着男人在床边坐下,略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随即又觉得自己好像在问废话,两人原本约好一起吃午餐,虽然她没打电话通知他发生车祸的事情,但是这么久没见人影,他找过来也很正常。
宫衍没回她的话,见她脸色依旧难看得很,脸色又沉了几分,转身对旁边静候着的医生便道,“仔细检查过了?确定她除了外伤其他地方没有问题?”
女医生被他咄咄的语气吓得神色一紧,低低恭谦地回声,“宫先生,裴小姐的身体已经仔细检查了,除了膝盖上的伤,其他地方都没有收到创伤,您不用太担心。”
裴萝依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跟着解释,“我没事,只是有点被吓到了而已。”
宫衍低头看了眼她捏着他衣袖纤细白皙的手指,而后视线往另一边移,落到她的腿上。
她穿着一条短裙,不用特意撩开裙子也能看到膝盖上那两块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面已经糊了一层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伤口周边的血迹已经用酒精擦干净了,伤口里面倒还没清理。
裴萝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觉得有些吓人,刚才醒来还没怎么感觉到疼,这一入眼,倒是觉得两道伤口都丝丝抽痛了起来。
因为当时是毫无防备被推倒在地的关系,伤口很深,这要是清理起来,估计会很疼。
裴萝依有点怕了。
这一怕,寡白的脸色就又白了一分。
“东西给我吧,你先出去。”
“好的。”
宫衍观察了伤口,从医生手里接过东西。
还没开始,女人就先嚷嚷了起来,“等,等一下。”
宫衍抬起头,看向女人惊恐不安的小脸,“怎么了?”
裴萝依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小声咕哝道,“你……你弄的时候轻点,我怕疼……”
男人失笑,一边继续从包装袋里拆出棉棒,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用的是碘伏,不会刺激伤口,你不用这么怕。”
哪怕他这么说,裴萝依也依然战战兢兢。
伤口那么深,怎么可能不痛……
宫衍看着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伸出手把她一条腿搁在他的腿上,俯下身,动作温柔地开始清理。
刚碰到伤口,头顶上方就响起了女人尖细的叫声,“啊,嘶,轻点,轻点……好疼。”
他没好气抬起头,看着女人湿漉漉的眼眶,又有些不忍,但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气,所以裴萝依见到的就是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她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呐呐重复了一遍,“真的很疼啊……”
宫衍深吸了口气,冷淡道,“你要是觉得那些护士比我更有耐心,就换她们来。”
医生护士的手法固然专业,但能不能做到手下留情,也不尽然。
况且在陌生人面前,她要是一直叫疼,想想也怪难为情的。
思索片刻,裴萝依脑袋耷拉了下去,有气无力道,“那还是你来吧,我不叫了,你也尽量轻点,好吗?”
说着,像是要眼不见为净,整个人往男人身上靠了过去,额头枕着男人宽厚的肩膀。
宫衍偏头看了眼窝在他颈项里的脑袋,暗如寂夜深海的眸深了深,淡淡嗯了声。
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也放到了最轻。
但还是能感受到窝在颈项里的女人呼吸一深一浅地抽着气,整个人也很僵硬,似乎在暗暗发力以此抵制膝盖上蔓延开来的痛感。
即便如此,宫衍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等到终于处理完,给伤口上了药并且用纱布包好,他肩头早就湿了一块,也不知道是女人疼出来的冷汗还是疼出来的眼泪。
“好了。”
裴萝依白着一张小脸从男人身上退开,看着包扎好的膝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宫衍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把其余东西收拾到一块,放到一旁,“如果不想留疤这几天就好好养着,不要碰水,明白吗?”
裴萝依点点头,对着男人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知道了。”
旋即抬头看向墙壁的挂钟,有些心不在焉低下了头。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也不知道那边手术结束了没有。
虽然她晕过去之前,裴菁曼就已经赶过来了,但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出车祸,她还是想过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