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芝芝手心把着方向盘,手指攥紧到极致,掌心里渗出了汗。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从车头走过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抹刺目的笑,眼里猩红的恨意一点一点涌了出来。
恨。
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这么一个人,当全身的神经都因为这个字眼紧绷,血液在胸腔里奔腾,燃烧,她的理智也就不复存在了。
脑海里交织着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她所失去的所有。
父母的指责埋怨,外界不加掩饰的嘲讽奚落,被踩到泥地里一样的悲哀……
那个她祈望了十年的身份,妄想和那个男人并肩的位置,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她,如果没有她,她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在她觉得人生一片灰暗的时刻,她却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她不知道和她讲电话那头的是谁,但光是想到可能是那个男人,就像有一把有着世上最锋刃的尖刀直直扎进了她的心脏,一寸一寸没入,不见血,却是最痛。
为什么……在她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她要出现呢。
如果,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如果,那天老夫人能把她溺毙在千屿湖就好了。
婚礼说不定可以继续,她也已经成为了宫太太。
所有的潮绪,都在苏芝芝踩下油门的瞬间,烧成了灰烬,化作唯一的念想。
还没来得及走过马路的众人看见飞驰撞过来的轿车,纷纷惊叫躲开。
等裴萝依回过神的时刻,已经晚了,眼前疾驶而来的车头,让她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依依!”
“砰!”
尖叫声伴随着人体倒地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僵在了原地。
裴萝依被撞到路旁,膝盖在粗粝的马路磨出刺骨的疼痛。
她痛吟,忍着腿骨剧烈的疼痛感慌不择乱地从地上撑起上身,回头看向刚才自己站的位置。
距离白色的玛莎拉蒂车头一米的位置,倒下一个男人的身影,没有流血,却更为可怖的一动不动。
裴萝依懵了,想从地上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膝盖上钻心的疼痛已经让她额头出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刚才车头撞过来的前一秒,一道身影忽然撞了过来,把她从车前推到了道路旁边,而那个人却因为来不及躲闪,被撞开了。
裴萝依扭头看向车子,单向透视的车窗并不能让她看到里面驾驶车辆的人,但这辆车。
她的眼神从惊慌无措,渐渐冷了下去。
肇事的车似乎也察觉到周围渐渐聚拢的人群,慌乱之下,掉了个头,匆匆驶离了现场。
裴萝依眼睁睁看着白色的车身擦身而过,感觉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寒到了骨子里。
她从地上踉踉跄跄站起身,朝旁边的人拜托道,“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叫个救护车?谢谢了。”
那人应了声好,拿出手机打了电话。
裴萝依一步一步挪向躺在地上的身影,每走一步,脸色就苍白一分。
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她愣是走出了一身的冷汗。
疼,凿骨一般的疼痛,从膝盖的位置散开,她却无暇顾及。
等看清地上那张熟悉的面孔,裴萝依喉咙一噎,忽然间说不上来那一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心情。
说不触动是假的,毕竟他救了她一命。
可她宁愿他不要以这样的方式再出现。
……
宫衍坐在环境清幽的包间里,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英挺的眉心渐渐凝起。
半个小时。
她就算从公司来回一趟,都应该到了。
他取过手机,没有犹豫直接拨了号码出去,意外的是,电话里竟然是冷冷的女音提醒着他对方关机的事实。
他沉着眉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拨下另一个号码,电话就匆匆响了起来。
接下,那端响起下属急促的语气。
只是一句话,男人便从椅子猛地站起身,椅子腿磨擦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动静。
“哪家医院?”
说话间,男人已经匆匆走出包间,往楼下走去,迎面而来的服务生一律被无视掉了。
对面报了个地址,他便掐断了电话。
……
云城第一人民医院。
裴萝依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墙上亮起的红色急救灯,许久都没变换过一个姿势,安安静静地仰着头,只有偶尔眨一下眼,看起来才不那么像一尊雕像。
有护士走过来提醒她的腿最好去处理一下,也被她拒绝了,表示想等人出来再去,护士为难的看着她,也没强求。
手术显然短时间不会结束。
裴菁曼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裴萝依也没多意外,虽然她第一个通知的是贾家的人。
“怎么回事?昱书好端端怎么会被车撞?”
女人焦急和悲痛的面孔在眼前晃动,一双眼直直逼视着她。
裴萝依看着女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裴菁曼急得眼泪夺出眼眶,扯着她的肩膀,情绪俨然失控,“你说话啊!我问你他好端端怎么会被车撞,你怎么不回我话?”
裴萝依被晃得头晕,抬起手去拨女人抓着她的手,脸上神色寡白得几乎透明,“他……我在路上差点被车撞到,他……过来推开了我……”
裴菁曼满腔的激动情绪好似一瞬间被堵住了出口,整个人都僵住了,只剩下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她喃喃道,“你说他为了救你所以被车撞了?”
她忽然嗤笑,眼神仿佛淬了冰。
裴萝依无声地看着她。
下一秒,安静的长廊就响起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裴萝依,你究竟要害他到什么时候!你已经让他经历过一次了,为什么要让他经历第二次,为什么每次都是为了你!我求求你,离他远一点,可以吗?”
女人满脸的泪痕,双手扒拉着她的手臂,滑坐到地上,带着心力交瘁,“可以吗?算我求你了,算我这个做姐姐的求你了,好吗?你要什么都可以,钱,还是其他,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你,好不好?”
裴萝依始终坐在长椅上,看着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眼神动了动。
她从没去缠着他,但这一刻,她忽然无法反驳。
因为手术室里面那个人,确实是因为她,才会在躺在手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