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意味十足。
既挑明了两人的关系,又暗生生做足了警告。
贾昱书脸色本就难看,这一下,就更难看了。
因为刚做完手术还带着病色羸弱的英俊面孔,下颌线条过分的紧绷,眼角因隐忍而泛出血红。
属于男人之间的较量,有些时候甚至不用明面上针锋相对,只需只言片语,便能闻到一股没有硝烟的火药味。
“回去吧。”
裴萝依不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形,转过身,没有被男人握着的那只手挽起耳边落下的发。
宫衍唇边始终维持着淡薄的笑,公式化的,既客气又疏离,看人的眼神却也始终冷凉。
薄唇说了声“告辞”,两人便转身出了病房。
贾昱书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那道背影,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神情渐渐淡漠了下去。
黯淡的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天花板上,仿佛女人一走,跟着也带走了他所有的情绪。
裴菁曼看着安静平缓的男人,落在身侧的双手暗暗攥紧,眸中像是有水光泛动,闭了闭眼过后,又恢复如常。
她转过身,对着贾家夫妇温顺地笑,“爸,妈,这里有我照看着,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们。”
杨琴看着自家静躺在床上的儿子,又看回眉目温柔内敛的儿媳,重叹了口气。
自小看着这三个孩子一起长大,对于三人之间那点事情,她了然于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现在对着这个儿媳,才会有愧于心。
裴菁曼没什么不好,嫁进贾家这些日子以来,她这个做婆婆的更是明白她这个儿媳做得尽善尽美。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勉强不来的,比如……感情。
贾昱书对裴菁曼或许有愧疚之情,同理之情,但唯独没有她想要的爱情。
杨琴拉过裴菁曼的手,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跟着出门。
裴菁曼回身看了眼依然出神的男人,乖顺跟了出去。
病房外面的长廊,裴菁曼顺手带上房门。
回过身看着杨琴一脸踌躇,淡淡询问,“妈,什么事?”
杨琴看着她就觉得愧意难当,又是一声轻叹,明知这样说了多半也是无济于事,却还是忍不住拉过她的手抚慰道,“菁曼,关于昱书和依依……有些东西我不便明说,想必你心里也明白。”
裴菁曼眼帘轻颤,而后低下了眸,抿唇没有作声。
杨琴低低缓缓继续道,“昱书他……他还年轻,有些事不懂得当断则断,这一点我会多劝劝他。希望你能对他多耐心一点,等再过几年,相信他会明白的……你也不要太担心,既然你进了我贾家家门,你做的妈都看在眼里,我也只认你这个儿媳,明白吗?”
裴菁曼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略微顿了下,唇边才抿出温婉的笑意。
“妈,我明白的,让你担心了,我和昱书……”她低下头,牵强扯了扯唇角,“我们……其实没什么,他喜欢依依那么多年,一时忘不了她,我也能理解……”
“你不要这么说,菁曼,”杨琴急促道,“他和依依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就不该再有瓜葛,我知道你从来都是默默付出,也不求昱书回报你什么,但身为女人,该争取的时候,就该去争取,趁现在他还没做出让你们都会后悔的事情,你也不能就这么放纵他一直下去,知道吗?”
裴菁曼何尝不知道不该再让他们这么下去,但她能做什么呢?一个是她亲姐妹,一个是他深爱的男人,她能怎么做?
他不爱她是事实,就连这段婚姻也是强求来的,她要的不多,只要……这个有名无实的位置还是她的,他还把她当做一个妻子,其他的……她便不会再强求了。
她这么想,也这么安慰自己。
杨琴对着她闷声不语的样子只能低低叹气。
送走两个人,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裴菁曼从茶几上的果篮里挑出个苹果,回过身,见男人毫无波澜的眼神淡淡看向窗外,绯红的唇抿了抿。
她款款走到床边,手上拿着新鲜的红苹果,“昱书,你想吃水果吗?我洗个苹果削给你吃好不好?”
男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个人,动作神情缓慢地回过头,看向她。
裴菁曼淡淡地笑,“我刚才送爸妈到楼下,顺便买了些水果回来,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洗。”
“菁曼。”
裴菁曼淡淡的笑容僵在唇边,看着男人几近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孔,忽然有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窜了出来。
饶是如此,她也依旧微笑着,“怎么了?”
“我们离婚吧。”男人平静地道。
红色的苹果从女人手中滚落,掉在地板上滚到了茶几下。
裴菁曼睁着眼,维持着手上拿着苹果的姿势,仿佛全身都被定住了一般。
良久,她终于有了反应。
她动了动唇,气若游丝地喃喃道,“你说什么。”
贾昱书脸上仍旧淡然,用毫无平仄的嗓音缓缓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婚吧。”
他别开脸看向窗外,平平静静陈述,“我想过了,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之间没有爱,你要的东西我回应不了,这对你而言……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裴菁曼终是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男人,“所以呢?你就想离婚?”
离婚,他要离婚。
整个大脑都被这件事情占满,拉扯着她的神经,巨大的震惊过后,一波一波的恐慌和无措便涌了出来。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泪水盈满了眼眶,然后漱漱落下,打湿了惨白的脸庞。
“菁曼,”贾昱书回过头,看着女人哭得不能自已,眸色微黯,“离婚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裴菁曼用力的摇着头,几乎泣不成声,“可是我不想离婚……昱书。”
她蹲下身,手指迅速地攀上他落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攥着,“我不求别的,我只希望能一直待在你身边,照顾你,陪伴着你……这样都不行吗?”
她的爱,很卑微,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