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城像这样的地方，从外面踮起脚尖眺看一眼都能看得出富丽堂皇的地方，辛意想，她是不会猜错的。
也只是略略看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回到了车上。
挂档发车，掉了个头，很快，紅色的小轿车就驶回了来时的道路。
裴萝依手肘搭着车窗，侧着头枕在手背上，眼里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一路往后倒退的风景。
哪怕辛意专心地开着车，也还是感受到她身上弥漫出来的低落情绪。
“依依，你这几天……”
话说到一半，她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该怎么问？
你这几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挂断她的电话？
辛意看得出女人的心情不佳，但不确定这些话再问出来，会不会是在雪上加霜，所以，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人的脸色，而没了下文。
裴萝依的视线依然停在窗外，但焦距已经聚集了回来，风吹起她落在肩上的发丝，倒真的像是在看风景。
她沉默，然后忽然开了口，“上次，你说你家里逼你去相亲，现在怎么样了？”
她问得漫不经心，像是两人平常插科打诨地发问。
辛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楞了一下，然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手上平稳地把握着方向盘，“还能怎么样？你也知道我妈那人，我要是不去，你能指望她消停？”
“妥协倒不像是你的风格，我以为你会抗衡到底。”
裴萝依缓缓转过头，淡然的视线凝在辛意脸上，唇边涌现出些许寡淡的笑意。
辛意嗤笑，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再不情愿，可她是我妈，总有一个要妥协。”
妥协……
裴萝依抿去唇角的那一抹苦笑，再次看向窗外，眼里多了一丝茫然。
辛意见她不再说话，脸上也没了笑意，拧了拧眉，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依依，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
“那天我去机场没接到你，你的手机也打不通，我就去了你家，但是伯父伯母说你没回去……”
辛意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端倪，当时她问及裴萝依的下落，裴家二老的反应比她这个外人都淡定得许多。
“没什么，有些事，等恰当的时候再和你说吧。”
现在，她也很乱。
辛意点点头，也没勉强，“好，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车子已经开到市区内，裴萝依让辛意直接送她回了裴家。
裴萝依自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就搬出了裴家，在画语附近租了个小公寓独居，虽说没住在一起，但平时也保持着一周一次地回家频率，一家人的关系也谈得上是其乐融融。
眼前熟悉的大门忽然变得陌生，明明只是几个月没有回来，好像一切都变了。
手指下意识地攥紧身侧的包，裴萝依眼神沉了陈，还是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熟悉的面孔，在裴家做了二十几年的佣人，李妈。
见到她，李妈似乎很意外，“小小姐，你……你回来了？”
裴萝依顿了下，随后点点头，勉强勾起一抹笑，“嗯，爸妈都在家吗？”
“夫人在，先生出去了。”
“嗯，李妈，不用做我的饭，我找下我妈就回去了。”
说罢，裴萝依直接走进玄关，熟稔地换好鞋子。
“小小姐，你等一下……里面……”
听出李妈欲言又止，裴萝依直起身，微眯的眼里充斥着疑惑，看着她便道：“怎么了？”
不等李妈答话，身后就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李妈，是谁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
裴萝依缓缓转过身，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淡淡落在女人的身上。
在女人惊诧褪去，逐渐复杂而不安的目光中，裴萝依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在了她的脚上，而后再次抬起，对上她的双眸。
“姐。”
平平淡淡的一个字，却像是千斤重石砸在女人的心上，她甚至踉跄后退了一小步，脸色苍白得无以复加。
“依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菁曼勉勉强强扬起一抹笑，佯装高兴的神情只因演技太过拙劣，而显得极不自然。
她的双手手指不安地搅在一块，全身上下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轻轻战栗。
裴萝依笑了笑，眼底的冷淡如同在看一个陌生的人，而不是自家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姐姐。
“早就回来了，你的腿……”她看着那两条笔直修长的小腿，稳稳地站在地板上，眼神微不可见地掠过一抹晦暗，“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嗯，恢复得差不多了。”
裴菁曼下意识咬着唇，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地就要转身离开，“你回来还没跟妈说过吧？我去跟她说你回来了。”
“姐！”
女人的脚步猛然停下，僵硬地回过身，脸上依旧是那抹苍白带着点不安的笑容，“怎么了？”
裴萝依款款走至她身前，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地凝在她的双眼，“你不用这么避着我，你和昱书的事，我不怪你。”
似乎戳到了痛处，裴菁曼甚是难堪地垂下了头，皓齿紧紧咬住了嫣红的唇。
良久，等她再抬头，双眼已经蓄满了泪水，打湿了娇美凄楚的脸庞，“对不起，依依……对不起。”
裴萝依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内心依旧没有多少波澜，也许对这两个人的所有感情，都随着那个痛彻心扉的夜晚，消散于云烟。
再也生不出一丝，一点的感觉，无论是恨，还是怨。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说了不怪你，辜负我的是他，与你无关。”
“对不起……”女人只是低着头，一味的道歉。
裴萝依没有多做停留，今天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追究已经过去的往事。
她看着女人没有停下的趋势，也就皱了下眉，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客厅里，罗芸仰着头靠在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听见动静，睁开了眼。
似乎很是意外会看见自家小女儿，直起身的瞬间，脸上的面膜都掉了下来。
裴萝依将她脸上的震惊还有慌乱尽收眼底，不温不火地开口，“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