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餐上来的间隙，总要找点话题聊聊，才不至于让餐桌上的氛围太尴尬。
但是很显然，宫衍不是一个会没事找事聊的主，大多数时候，他基本惜字如金，连口都懒得开。
而裴萝依，从服务员收走菜单后，她便拿出手机，继续起了刚才在车上的小游戏，因为这不是她的主场，她也就没心没肺地将自己置之事外，倒像是个来蹭饭的。
这个担子自然落在了苏家小姐身上。
苏芝芝抬手理了理耳旁的黑发，清丽的面容上有少许的拘谨。
她唇角抿出温和的笑容，抬眼看了一眼专心扎在游戏中的裴萝依，又刻意清淡地扫过男人没什么表情的俊颜，声音轻轻柔柔地开了口。
“你们感情……真好。”
似是感叹，也听得出字里行间快要溢出来的羡慕。
裴萝依从游戏里抬头瞟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她怎么就品出了一丝落寞的味道呢？
她按下游戏界面的暂停键，把手机搁在了桌上，又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随即才轻飘飘地回道：“还好吧，吵架的时候也有。”
何止也有，应该说是家常便饭，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男人倒是没什么表示，缄默的样子像是直接默认了。
裴萝依看着对面的女人低垂着头，明明一副难过得快要落泪的样子，还要牵强地扯出笑容，真的是很艰难啊。
偏偏某个人比她更加无动于衷。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玻璃杯里的水，敛着眉眼看向别处，权当什么都没察觉。
“对了，刚刚裴小姐说……民政局，你们……是要去注册结婚？”
话是问她的，裴萝依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放下杯子，看着苏芝芝淡淡地笑，“是啊，只是早上刚要进去的时候，接到了奶奶住院的消息，看来只能再找个时间过去一趟了。”
“这样啊……”
苏芝芝看似不在意地笑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地苍白了几分。
“不然，苏小姐以为是哪样？”
一直保持着沉默没开口的宫衍，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裴萝依看向他，男人脸上一如既往的温淡神色，晦暗的深眸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
菲薄的唇勾勒出一抹冷然的弧度，他又道：“难道我奶奶没和你提起这件事？”
苏芝芝脸上的血色以极快的速度尽数褪了下去，垂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咬着下唇，有被戳破真相后的尴尬。
但还是摇了摇头，淡声回应，“没有……宫奶奶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顿了一秒，她唇边忽然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抬眼注视着男人，“看来衍哥哥已经知道宫奶奶找过我了，不过她的确没有和我提过你要结婚的事情，只是跟我说……”
像是顾忌什么，她抬眼看了眼默默听着的裴萝依，话锋明显一转，“她也没说什么，就是好久没见面，问了下我这几个月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宫衍淡笑，手指揽着玻璃水杯，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杯沿，慢慢悠悠地道，“只是这样？我还以为她会跟你说，让你考虑考虑我，很希望你做宫家的少夫人。”
裴萝依下巴垫在单手支起的手背上，斜睨着男人，浑身透着一股懒散的劲儿，在心底冷嗤，这男人还真是很擅长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啊。
苏芝芝脸上又是难堪地一白，因为宫老夫人还真这么和她说过。
只是那个时候，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整个人就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喜悦塞满了。
她抿着没有血色的唇，抬眸，“衍哥哥，我……我没这么想过。”
宫衍笑着淡淡看她，“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比你清楚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你刚从美国回来，她突然找上你，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想和你拉家常而已。”
他这么说，苏芝芝心里也没有因此而好受些，反而有被看穿一切后的失落。
他能洞悉这些事情，自然是看得出她对他……虽然她自己也知道，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并没有怎么遮遮掩掩，甚至只要是个会看眼色的人，都感觉得出来。
可是……知道他要结婚了，还是忍不住难过和压抑。
“苏小姐。”
男人冷凉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急不缓地道：“我要结婚了，不要把感情放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这个道理，相信你应该能明白。”
“嗯，我明白。”
苏芝芝尽管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夺出眼眶，她只能一再压低头颅，想要掩饰过去。
白皙纤细的手指攥着裙角，几乎要将布料嵌进掌心的肉里。
似乎脑中的那根弦绷紧到无法再拉扯的地步，她猛地站起身，话哽在喉咙还没来得及出口，紧接着便响起餐盘啷当落地的动静。
裴萝依看着苏芝芝慌乱的起身，瞳距一缩，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的动作就已经撞上了身后端着菜过来的服务员。
深色的菜汁染了素色的衣裙一大片，只是幸好上的是一道凉菜，除了衣服被弄脏外，并没有被烫到。
苏芝芝一时间有些狼狈，怔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脏了的裙子有些手足无措。
裴萝依推开椅子走了过去，上下查看了下，又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把裙摆上沾着的菜叶子擦掉，才抬头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苏芝芝看着她，木木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去洗手间洗一下就好，谢谢你。”
裴萝依点点头，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勉强弯了弯唇角，苏芝芝垂下眼睑，绕过裴萝依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裴萝依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刚拿起手机准备继续刚才没通关的游戏。
身侧便冷不伶仃地响起男人不咸不淡的语调。
“看不出来，裴小姐还是个热心人士。”
裴萝依刚要摁下暂停键的手指尖一顿，扭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着男人扯了扯唇，“是啊，总比某些还没女人来得绅士的男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