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看到小玲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的上下嘴唇数次碰了碰，很快同我说道：“我一直都是为夫人着想的呢！”
“……”
话说完，小玲便转身蹦跶着离去了。
可是她的那句话，我愣在原地想了许久都没太明白过来。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到了邀请晋之下楼来吃饭的时候了。
按照小玲所说，晋之几乎待在那个房间已经快一个礼拜了。
在几十平的地方，不曾离开过。
我太忙了，没法好好劝他走出来，但我知道我这句话完全是在骗人。
“晋之，你在里面吗？我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全是你喜欢的，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门内的人过了很久，像是于心不忍似的，终于应了一声：“我在。”
“那你就把门打开吧！”
很快，我听见那种熟悉的轮椅的金属支架移动的声音，门被晋之打开了。
我低头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晋之穿着纯白色的毛衣，不是什么新的衣服，简单的像是羽毛包裹在皮肤更加白皙的他的身上。
晋之清秀的脸呈现出病态的苍白，那皮肤就像是接近透明了似的，那白色毛衣有些微微起球了。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总是需要低下头来看着他的那种感觉。
于是我蹲了下来，望着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孩儿。
我爱了他许多年，我们陪伴了彼此更多年。
我能够想象有一天我会死，但我不能想象我死的那一天没有晋之。
在江边推着轮椅寻死投入寒冷的江水之中的时候，恐怕也是因为有晋之在我才敢那么做的吧！
我蹲下来的时候，他勉强自己笑了起来，那笑不曾到他的眼底，于是他的眼睛还是忧愁着。
“你回来了？”
“我早就回来了。”
“你刚刚说做了很多的菜？我们一起下去吧！”
“等等！”
晋之正要转动轮椅，我却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一触碰到他的手，下意识的蹙起了眉梢。
很快我的另一只手也附了上去：“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房间不是有空调吗？”
他淡淡的笑了笑：“我没有开。”
“不开空调怎么行？万一病了怎么办？”我难免有些责备的问道。
晋之只告诉我说：“还记得从前吗？在出租屋里为了节省一些电费，我们总是不开空调。冬天没有空调，那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
我不明白晋之说这些话的含义，当下只是单纯的说道：“现在和从前怎么能一样，你的身体受不了冬天的寒冷了。”
然而我的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不只是我，连晋之都神情微愣，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了。
我决心要和晋之好好谈谈的，有些话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敢开口，光是酝酿着酝酿着，居然已经快过了一个礼拜了。
我想我不能再这么逃避下去了！
“有一天晚上，我没有回来，你在窗边等我的那天，你还记得吧？”
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晋之可能一直都不会说出来。
我的话一说出口，轮椅上的男人便垂下了视线，他脸上那些故作淡定的笑容，仿佛被一瞬间给击垮了。
从前，晋之是个极其坚强的男人。
就像是我心中的太阳，一旦我出现阴霾，那强烈的阳光像杀毒似的挤碎我心中延伸出来的潮霉。
我到底，凭什么把一个人变成这样。
我还将说出更残忍的话来：“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就算不能肯定的知道，也一定猜测过的，对吧！”我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眼泪从眼眶落下。
我就那样蹲在晋之的跟前，不知道是不是膝盖太沉重的缘故，慢慢的，双膝搁在了地上。
手撑在他的轮椅两边，我像是忏悔一般。
“我和厉修远……”
“够了！”晋之突然打住我的话：“我不想听这些。”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我的话表示出抗拒，我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原地。
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抽搐着：“言言，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虽然，我一直表现出大度的样子，劝着你离开。
但是其实我还是那么胆小懦弱，我躲着你，就是在拖延时间。
我让你走，其实我又觉得你应该不会走。
我其实很自私，很矛盾，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现在我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但是不要由你说，而是由我说出来，好吗？”
晋之这么说着，有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眶落了下来。
我的心钝钝的疼痛着，他是这么想的吗？
别墅的窗外，一个女人爬上了高高的树梢上，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很快，她提起了嘴角，跳下了高高的树梢。
小玲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一些饭后甜点好解腻。
听到窗边的声音走过去查看的时候，却只见一道黑影快速的从路边高高的一丛乔木角落闪了过去。
速度之快，让小玲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去，那路边分明什么都没有。
楼上，我好久才双手按住晋之冰冷的手掌，我很想将他的眼泪拂去，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他的手托着我的脸，温柔而小心的先帮我擦拭眼泪。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边哽咽着一边告诉晋之：“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我不说那些事情，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刷着一层厚重的霜，忧郁的望着我。
“就当我是一个坏女人，做了一件错事。
你不是总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想要回到你的身边，我们治好你的腿，就离开这里，好吗？”
他望着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吗？”我有些着急的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问道。
晋之的嘴唇，变得有些硬邦邦的。
比起从前，干涸了许多，粗糙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
这个吻仿佛让他更加失神了，我当时永远也无法理解晋之的疼痛，那股仿佛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自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