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态度这么坚决,梅爷爷自然也不好得再说些什么了。
只不过梅爷爷自己私心里却觉着,老爷子现在退居幕后,实在是因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人前强撑着,总是一副格外矍铄的模样。
可人后,那许多力不从心的样子,作为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梅爷爷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一会儿梅爷爷走了出去,梅远来了。
刚刚处理完外头的一些事务,来给他父亲问好。
“爸。”
梅远一进来便喊道。
梅爷爷正让底下的佣人端着一盆洗脚水,室内空气虽然温暖,却十分堵塞密闭。
梅爷爷想要疏通筋骨,还给洗脚盆里放入了很多的中药。
“嗯,你来了。”
梅远望着梅爷爷,挥了挥手让帮忙洗脚的佣人退了下去。
自个儿儿提了提裤腿,弯下了腰来,蹲在梅爷爷的面前,双手沁入那滚烫的水中。
“爸,你也老了,老是待在老爷子的身边,自己总难有休息的时候,还是和老爷子说退休的事情要紧。”
梅远早就劝自己的父亲离开老爷子,毕竟老爷子这些年的身体不好,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梅爷爷也没比老爷子小几个年岁。
梅爷爷却说:“不行,我梅郎早就发誓,要一辈子跟在厉高恒的身边,做一个最忠心的奴仆。”
这些话梅远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自己的父亲提起了,如今他还是这样说:“没有厉高恒便没有我梅郎的今天,我是不会主动离开老爷子的。”
梅远好久都没有说话,只顾着把洗脚盆里泡了许多中药的热水一遍一遍的往梅爷爷的脚踝以上泼。
像是故意要把那些药材渣子给漫到梅爷爷的腿上,像小孩子一样做着恶作剧。
梅远对此乐此不疲,过了好久才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道:“爸,你上次说的,关于阿布的事情……”
梅爷爷说,老爷子的反应十分古怪。
就是上一次厉修远在家族祠堂,说老爷子是不是要伤害越小言,他厉修远在乎谁老爷子便要处置谁的时候,那番话,明明像是意有所指。
老爷子在那一刻,虽然是气急,但是他的急迫反应,实在有些超出寻常。
梅远手中的动作微微顿住,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父亲。
梅小布是厉修远的心结,却何尝不是他们这些亲人心中的结呢?
梅远是个老实敦厚的铁汉子,那一刻,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
那时候他们一个送走了他年幼的儿子,一个送走了他心爱的小孙子,痛苦过了这么多年,在这一刻还有一些悲伤的影子。
梅远在梅爷爷的眼眶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闪烁着的晶莹。
可是,梅爷爷却说:“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那一定是我想错了,我老了,我总是会想错……”
……
法朗寺……
这几天天气不好,远道而来的上香客便越老越少了。
最近沃炎大师给我施针之前,会先给晋之施针,而且熟悉了施针的感觉之后,沃炎大师不需施针的时候有旁人在场。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沃炎大师给晋之施针的时候,不需有旁人在场。
但是沃炎大师给我施针的时候,我还是不言不语却用某种精神上的东西,让晋之留了下来。
在那个时候,他会理所当然的紧握着我的手,给我莫大的安慰。
好像也只有在那一个时刻,他可以理所当然的紧握着我的手。
厉修远把郭郑怡带来法朗寺之后,他便经常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几天一直都在下雨,我住的平房原本是独门独户的地方,一般人不是特意要来找我的话,是不可能过来的。
小玲说,刚才好几次看见厉修远和郭郑怡小姐在门前晃哒,却一直没有进来。
小玲邀请他们进来,厉修远冷着脸没有说话,郭郑怡打着哈哈说他们是在散步。
“谁会在下雨的时候冷风口上散步?”莫念把毛线团一卷这么说道。
显然,连莫念都看得出来,厉修远这么做,是故意要让我不舒服。
可是,他的此举实在有些搞笑,他怎么会觉得能让我不舒服呢?
“小玲,那台电视不知道能不能看。”
我把打毛衣的针狠狠的往那已经成型了的黑色围巾上用力一插。
如果那是个人,是个黑乎乎的人,一定被我戳的千穿百孔了。
小玲往那老式仿佛还是黑白的电视机上看了看,那上头肉眼可见的一层厚厚的灰尘似的,看起来已经抛锚已久。
“夫人,我看它不像是能看的样子呢。”
“哈哈哈~”外头,传来女人的笑声,是郭郑怡的笑声。
在冷风口上,那笑声显得莫名其妙。
屋子里的人听着那笑声,不免要往门外看去。
只不过门都虚掩着,那狭小的缝隙连光都懒得透进来,更加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了。
“我叫你开你就开!”我突然变得有些暴躁的这样说道。
小玲大概是被我这显有的脾气发作给下吓着了,赶忙毫不迟疑的朝那边走去。
那电视机的上头倒不是灰尘,只不过天然长得那么一副被人遗弃的样子罢了。
稍微倒腾了一下,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来了遥控器,倒真的能看,还是彩色的画面。
电视机画面里正在播放着体育赛事,一个人高马大的欧洲男人,正好将一个球砸在门框边沿弹了出去,解说员十分的惋惜。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起来,突兀的。
“哈哈哈哈~”外头,再一次传来郭郑怡那莫名其妙的笑声。
莫念朝外头看了一眼,又看向我。
“有这么好笑吗?”
“简直太棒了!”我拍了拍手,膝盖里的篮子仿佛也象征性的在拍手,在我的膝盖上晃动着,篮子里的毛线针戳中了我的手腕。
“这……这人没踢进诶~”莫念看着我的表情,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的说道。
“哦,是吗?”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我们这阴暗小屋的门被突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