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顿时，所有人都笑呵呵地望向我，似乎真等着我做饭。
这不是开玩笑。
我跋涉千里，没有回家，精心准备礼物来男朋友家里...
上上下下十几个人居然在等我做饭。
那一瞬间，我的脸色灰白，有夺门而出，连夜回家的冲动。
“阿月。”
秦州走到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声音严肃郑重，好像在逼迫我做这个决定。
“我不会做饭。”
望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我残存的教养让我没有像泼妇一样骂街。
我不会做饭。
我语气生硬地又重复了一遍。
喝了酒的老男人脸色更难看了，他挥舞着手臂，使劲拍打着鞋柜。
“秦州你个王八蛋子！怎么眼瞎找这么个女人。”
我上前一步还未说话，就被秦州拉住了手。
“爹，别生气。”
“阿月这不是刚怀孕，今天长途跋涉，有点儿太累了。”
秦州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面上自然过不去，摸着我的肚子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怀孕！？”
“弟媳别拿乔了。”
“你嫂子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还在地里种菜。”
“咱娘当年就是在地上生了我们兄弟俩，生完也没耽误这继续干活。”
黑痣男又站出来了。
他说完，他妈也跟着附和：“大过年的，阿月别惹老秦生气。”
“快去做饭吧，啊。”
“我给你打下手。”
他妈走过来，攥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抚摸着我的手。
“我来我来，我会做饭。”
“我给咱弟妹帮帮忙！”
大嫂又冲了出来，抓住我的手就把我往厨房拉。
大过年的...
又是这四个字。
我说服自己沉住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大嫂笑得殷切，他妈又满脸期待地盯着我。
最终我还是被拉进了厨房。
关上厨房的门，我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外边说话的声音。
“秦州，你真是...你这媳妇儿不如你大嫂。”
“好吃懒做，一看就是个赔钱货。”
“还得多调教调教。”
我拿着菜刀的手恨不得切碎厨房的门。
等到一桌子饭做好，我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出来。
长途奔波加上这令人窒息的躁郁，我恨不得从没答应过秦州。
他妈招呼着所有人来吃饭。
我洗了洗手，刚落座，就被大嫂拉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女人不上桌，这可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
黑痣男在我面前坐下，趾高气扬道。
“就是就是，做儿媳妇的，千万不能这么没规没矩。”
“我们秦家家大业大，守的规矩自然多。”
又有人叫嚷道。
规矩？
这是多少年的封建糟粕了！
我看着对此毫无表示的秦州，最终懒得争辩。
不上桌就不上桌。
看着这么一桌子人，真是倒胃口。
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秦州会是这样的人。
平日里相处，无非就是大男子主义了一些...
他妈拉着我，端着小碗坐在了他们刚刚打牌的茶几上。
地上全是瓜子壳和橘子皮。
茶水烟头到处都是。
一片狼藉。
看的人只反胃。
还没吃两口饭，就听“啪”一声脆响。
餐厅的老男人摔了碗怒吼道。
“这么咸！是想咸死老子吗！”
“哪个死婆娘做的菜，还不快滚过来！”
6.
他妈几乎扔了碗就跑过去，跪在地上拾起碗的碎片，惊恐地开口。
“老秦你别生气，我这就重新做。”
“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身体。”
我刚刚起身，就见那老男人一脚踹在了他妈肩膀上。
“蠢东西！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不如死了算了！”
“你干什么！”
眼前的情况令我瞠目结舌。
我下意识地冲了过去，看着秦州他爸：“你凭什么打人！”
大嫂也冲了过来。
她却给老男人端了杯茶：“爸，您消消气。”
桌子上的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我头脑发晕，想要将跌坐在地上的女人拉起来。
“秦州，你不管管？”
我看向秦州。
“周月！长辈教训人的时候能不能别插手！”
“你的教养呢！”
秦州面色铁青，冷不丁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浑身血液都冷了。
如此迅速突兀地看清一个人的本来面目。
他妈此时却打掉了我的手：“阿月，别惹人烦。”
“长辈说话别插嘴！”
我松了手，站在原地，这一刻好像所有人都能够谴责我。
可明明我没有错！
“阿月，我们秦家的大门可不好进。”
“想要做我的儿媳妇，你还得再学学。”
老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我，露出不满意的神情。
我压抑着很久的烦躁终于憋不住了。
“你们秦家乌烟瘴气，我们普通人还真嫁不进来！”
“醒醒吧，大清早就亡了，别在这儿做皇帝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爸更是气得直拍桌子：“小兔崽子！”
“不识抬举的小贱人...滚！滚出我秦家的大门。”
秦州站了起来：“周月！你干什么！？”
“赶紧给我爹道歉！”
我气笑了：“道歉？”
“秦州，我看喝点儿马尿你是心高气傲。”
“人不能心眼小但也不能是个缺心眼。”
“你真是个……”
“渣男！”
任我被为难无动于衷。
看到自己母亲受到欺负也视而不见。
或许正是这种家庭氛围才养出了秦州这种败类。
总之...
大败累养的小败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月！你再这样信不信……”秦州脸色扭曲难看。
我冷笑：“分手！”
“信你个大头鬼！”
“我们分手吧。”
说罢我扭头就走，这晦气的地方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了。
算我眼瞎倒霉，碰上这么个下头男。
眼见我真要走，他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来。
“小月，秦州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叹气。
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可怜，在这样的家庭中...
我还未说话，秦州的声音就响起：“娘，让她走！”
“分手？她怀着老子的孩子，怎么敢分手！？”
“谁惯着她的破烂脾气。”
秦州他妈闻言果断放手，甚至换上了讥讽的表情。
“小月，别拿乔。”
“怀了孕的女人就不值钱了，谁会要你个破鞋。”
我顿时再次被震惊到了。
我知道他们一家人都不要脸，但也不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就是！”
秦州这次斗志昂扬，似乎要用实际行动来打碎今晚所受到的嘲笑。
我无言以对，扭头，毅然决然地摔门出去。
7.
刚走出街道，看到空中飘落的雪花，我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
我下定很大决心才没有回家过年。
信心满满地告诉爸妈我会过得很好，结果呢...结果就是无家可归。
连顿像样的年夜饭都没有吃上。
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妈...我分手了。”
后来我拉黑了秦州所有的联系方式，发誓此生再不见这个人渣。
结果刚上班，就见秦州堵在公司门口，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引得无数人频频侧目。
8.
“阿月！”
看见我的身影，秦州快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
“阿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那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我抽开手，拉开了跟秦州的距离。
新年的事情已经不会再影响我的情绪，但这并不妨碍我厌恶秦州。
这个虚伪的男人。
我无法想象嫁进秦家，过着和秦母一样的生活。
那才真的是当代的人间炼狱。
“秦州，我警告你。”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冷声道：“你再纠缠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这样的人，这辈子我是一点儿联系都不想再有了。
我话说得很绝，一点儿也不怕秦州动手对我做些什么。
这里是公司门口，保安就站在这里。
看我被男人纠缠，几个保安甚至还准备往这边走。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保安快要走过来的时候，秦州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单膝跪在我的面前。
我一愣。
那些将要走过来的保安也一愣。
甚至周围来来往往的同事，还有路人，看到秦州这架势，都聚集过来。
我心中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刚刚想走，但已经迟了。
秦州单膝跪地，举起手中的钻戒：“周月，你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了，嫁给我。”
“让我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就是用喊的。
那些看热闹围过来的人在秦州说出这句话之后，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他们的目光热切而真诚，都是祝福。
我看着秦州的笑脸，只觉得胃里真真恶心。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下作之辈。
“嫁给他！嫁给他！”
这些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看到了秦州露出奸诈的笑容。
怎么？
是觉得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吗？
“够了！我不会嫁给他的。”
我的声音同样很大，而且十分冷静。
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再次重复：“我不愿意嫁给他。”
一时间热络的气氛变得沉默尴尬。
而秦州的脸色一变再变，竟在最后露出了类似于失落的神情。
“阿月，是不是嫌我家穷。”
“没关系的，我会努力挣钱的，总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出生没有父亲吧。”
他以退为进显然效果甚好。
周围窃窃私语声一片。
“这种女人不允许上桌吃饭，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的家庭我反正不会嫁。”
“你们谁想嫁自己嫁去吧。”
我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人群识趣地让开了一条道。
“什么年代了还不准女人上桌吃饭？”
“哪里来的老封建。”
“重男轻女的家庭都该死。”
议论的声音渐渐变了，开始指责起秦州。
“周月！你怀了我的孩子，跟我分手，谁会要你这种破鞋！？”
秦州气急败坏，指着我的脸怒骂。
“你不嫁给我，未婚生子，等着被千夫所指！”
“一辈子抬不起头！”
秦州的咒骂声并没有换来我的回头，甚至方才看热闹的人自发地嘲讽他。
“什么年代了，直肠通大脑的垃圾。”
“什么东西。”
也是，现在这个时代，像秦州一家小脑萎缩的真不多。
9.
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的时候，秦州他妈找上我了。
就在公司楼下。
前台打电话上来的时候，他妈正拉着前台不放，聊得火热。
见我下来，前台着急慌忙地将人推给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月啊，阿姨坐了鸡汤，来看看你。”
秦州他妈露出慈祥的神色，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跟秦州已经分手了。”
我神色冷淡。
对于他妈，我知道这是个可怜的女人，但也绝生不出半分好感。
“小月，千万别跟秦州置气，阿姨这不是来跟你道歉了吗？”
“秦州这孩子我们从小骄纵惯了，你多担待些。”
“到时候你们结婚，我们把房子让给你们住，好不好？”
“我听说你可是公司的高管嘞，家里很有钱吧，这班干脆别上了，女人哪里有出去抛头露面。”
“到时候你家多出点儿嫁妆，买个车什么的。”
“你的工资啊给阿姨，阿姨给你保存，倒是后给秦州他弟娶媳妇用。”
“阿姨帮你带孩子。”
秦州他妈说话的速度很快，让人插不上一句话。
说话的内容更是越听越炸裂。
前台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了。
我气笑了。
“阿姨，我就不奉陪了，您还是祸害别人去吧。”
我将鸡汤往前台一放，扭头就走。
“阿月！阿月！”
他妈紧追着我不放，直到被保安拦住。
“周月！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我辛辛苦苦做了鸡汤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告诉你，一个怀了孕的破鞋除了我儿子没人会要你！”
秦州他妈的话越说越难听，我朝保安示意，将这个疯女人轰走。
晦气。
太晦气了。
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秦州的电话。
“周月我告你，你已经彻底惹怒我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着瞧吧！”
秦州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全然都是威胁。
我垂眸冷笑。
现在是法治社会。
恐吓威胁犯法的。
10.
第二天我刚坐在工位上，就有平时相熟的同事面色古怪地凑过来。
“周周，你看公司大群了吗？”
我摇了摇头。
没看。
那群人太多太杂，我早就屏蔽了。
“周周，有件事情我告诉你，千万别生气。”
“千万别为人渣生气！”
说着，她将手机拿给我看。
里边是秦州做的一百页ppt。
有图、有视频、有所谓的“真相”。
他污蔑我出轨、傍上大款、是个可以为了钱就和各种男人睡的捞女。
ps合成的视频更是大胆露骨，令人恶心。
我在看，旁边的同事都在安慰我。
“周周，咱们都知根知底，知道以你的条件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是这个贱男人做得太过分！”
“诽谤是要坐牢的！”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同仇敌忾。
他们都不想让渣男好过。
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这个秦州！我认得！”
从这位同事口中我知道秦州另一段不为人知的恋情。
在我之前，秦州还有一个相恋三年的女朋友。
因为女方彩礼要得多，秦州就将人骗上床，搞怀孕。
后来女人意外流产不能生育，秦家就嫌弃这个女人。
可女人不甘心赖着不走。
秦家就到处散播女人的耀眼，将人的名声搞臭，最后再将其抛弃。
这件事说完，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最后有人木讷地接了句：“真不是个东西。”
我将ppt保存，平静地拨打了认识的律师的电话。
想要故伎重演？
这一次，我绝不手软。
没多久，秦州也来电话了。
“周月，知道厉害了吧？”
“现在跪下来乖乖求我，我考虑让你进我们秦家的大门。”
秦州的声音全是张扬的幸灾乐祸，以为自己计谋得逞。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面临大麻烦。
11.
和秦州再次见面，是在监狱里。
我平静地看着他母亲在外边哭得死去活来，轻轻走了进来。
“造谣犯法，秦州。”
我的声音顿时让两个人怒不可遏。
秦州无力地拍打着厚厚的玻璃。
而秦母更是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想要将我撕碎一般。
警察拉住了秦母，但是她的声音依旧尖锐刺耳。
“周月你个贱人！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把秦州送到监狱！”
“他可是你孩子的亲爹啊！”
秦母声泪俱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走上前去，轻笑一声：“真让你们失望了。”
“我没怀孕。”
我声音落下，秦母就像是疯了般发出凄厉的喊叫声。
“不可能！这不可能！州州分明已经看到了……”
我：“那是别人的报告单。”
“秦州你连名字都不会看了吗？”
“想靠怀孕拿捏我，你真是异想天开。”
“骗子！”
“你这个贱女人！”
情绪激动的秦州被拉了下去，秦母瘫坐在地，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冷笑一声：“哪怕我真的怀孕了，也不会嫁到你们家。”
“当今社会人人平等。”
“女人更应该学会爱自己。”
“一个孩子而已，我自己也养得起。”
说罢，我彻底离开了。
秦家这种奇葩，只会成为我成功人生中的插曲，不需要太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