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老者轻声呼唤着“冲之”,萧冲之连忙移到老者床前,心中已然确信,这位便是萧冲之的父亲,齐王萧顺。萧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毅,仿佛正提着最后一口气,只为等待这一刻。
“我忍着一口气,就是在等你回来。”萧顺的声音微弱而坚定,“你继承为父的齐王之位后,朝廷定会委以重任,让你做西北路兵马招讨使,在知北院枢密事萧胡睹麾下带兵。你久居中原,对辽国国事或许不甚了解。萧胡睹此人,形容猥琐,才疏学浅,但他背后的楚王耶律涅鲁古却是个深藏不露、居心叵测之辈。你务必小心,切莫中了他的奸计,成了替死鬼。”
言罢,萧顺的眼神逐渐涣散,最后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终于,他安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房间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沉重的宁静。
萧冲之心中五味杂陈,他望着这位刚刚离世的“父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他回头看向那位老妇人,却见她也已双目紧闭,面容安详,显然是在听到萧顺的遗言后,带着对儿子的无限挂念与不舍,悄然离世,此刻的齐王府,仿佛被一层悲伤的薄雾所笼罩。
萧冲之望着双亲安详离世的面容,心中竟莫名地踏实了几分。他暗自思量,随着这二老的去世,自己冒充萧冲之的风险也大大降低了。正当他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时,府中的下人们纷纷涌入院中,跪倒在地,痛哭之声此起彼伏,整个齐王府瞬间被一层浓厚的哀伤所笼罩。
这时,一个自称萧章的中年男子,身着华服,面容悲戚,步履蹒跚地走到萧冲之面前。他自称是府里的大管事,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小王爷,老王爷和王妃已然仙逝,我们得尽快为王爷王妃办理丧事,让他们早日安息。同时,也得请小王爷随老奴清点一下齐王府的财产。”
萧冲之微微点头,故作悲痛地回应道:“大管事,有劳你了。此刻我心情沉重,诸多事宜还需你多多费心。”
萧章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小王爷言重了,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请您放心,奴才定当尽心竭力,办好一切。”
随后,萧章便开始指挥府中的下人,有的忙着布置灵堂,有的则开始清点王府的财产。萧冲之则在一旁默默观察,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他深知,虽然双亲已逝,但自己的路还很长。要想在这场游戏中继续走下去,就必须更加谨慎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于是,他强忍着内心的慌乱,故作镇定地参与到丧事筹备中,与萧章商讨各项事宜。
萧章沉声向萧冲之讲述着契丹人的丧葬习俗,眉头紧锁,神色庄重:“按照我们契丹人的规矩,父母病逝,我们不可痛哭流涕,而是要坚强地按照传统为他们准备后事,以示尊重。”
萧冲之闻言,心中暗自庆幸。他本就不是善于表达情感之人,此刻听萧章如此说,心想:“那正好,我反正也哭不出来,这样还省事了。”
接着,萧章领着萧冲之来到院中。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院中,一群仆从低头肃立,还有几个年约三、四十岁的女人,面容憔悴,眼中满是哀伤。
萧章指向那些仆从,声音低沉:“这些仆从都是跟随老王爷多年的忠仆,他们都可以为老王爷殉葬,以示忠诚。请小王爷定夺。”
萧冲之闻言,心中微微一震。他虽知古代有殉葬之俗,但亲眼见到,仍觉触目惊心。
随后,萧章又指向那几个女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这几位是老王爷的夫人和妾室。二夫人虽生有一位郡主,按照大辽律法,她现在可以算是与老爷离婚,带着郡主另嫁他人。而这几位妾室,都是老王爷生前所宠,她们也都可以为老王爷殉葬。”
听着萧章的话,萧冲之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离婚之说。他暗自思量:“这些草原民族,还真是开放。这个时代,能离婚的,怕也只有辽和西夏这些北方民族了吧。”
他望着那些妾室,她们的面容虽已憔悴,但眼中仍闪烁着对老王爷的深情与不舍。萧冲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表露出任何破绽。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就按照契丹人的规矩办吧,这些仆从和父亲的妻妾如果他们不愿意殉葬,就都遣散吧!”
萧章闻言,躬身行礼,随即指挥着仆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整个齐王府,再次被一层浓厚的哀伤所笼罩,但在这哀伤之中,也透露出一丝契丹人特有的坚韧与豪迈。
正当萧冲之感到有些疲惫,想要找个房间稍作休息时,一位中年女子突然从跪拜的人群中站了起来。她面带温柔的微笑,眼神中满是亲切,仿佛瞬间点亮了周遭的哀伤氛围。她轻声细语地对萧冲之说:“小王爷,难道您不记得阿依娜了吗?我可是做了您六年的奶娘啊。”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萧冲之心中猛地一紧。他心中暗叫不好,这阿依娜显然与真正的萧冲之有着深厚的渊源,对她的了解或许远超旁人。萧冲之深知,此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他表面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仿佛是与久别重逢的亲人重逢般喜悦:“阿依娜奶娘,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您呢?这些年您可好?我正想与您好好叙叙旧呢。”
阿依娜听后,眼眶微微泛红,显然是被萧冲之的“深情”所打动:“小王爷,您真是长大了,变得越发稳重了。来,让我带您回房间休息吧,这些年您的房间我一直都帮您打扫着呢。”
说着,阿依娜便伸手示意萧冲之跟随。萧冲之心中虽然忐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阿依娜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路上,阿依娜不停地讲述着过去萧冲之小时候的趣事,萧冲之只是把她说的这些默记于心,以免以后被人给认出来。
萧冲之边走边听,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他深知,阿依娜的熟悉程度可能让他难以继续伪装,但他也明白,只要自己不露出破绽,就有机会继续扮演下去。
房间的门轻轻被推开,他也很快便收敛心神,开始思考如何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阿依娜在一旁忙碌着,为萧冲之倒茶、整理床铺,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萧冲之则坐在桌边,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未来的每一步。他知道,这场冒名顶替的游戏已经越来越复杂。
正当萧冲之思忖着如何进一步巩固自己冒充的身份,以应对周遭复杂的局势时,阿依娜一个无意的举动,却如同平静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澜。她瞥见萧冲之持杯的左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那份疑惑迅速凝聚成一种坚定的认知,她紧紧盯着萧冲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是小王爷。”
萧冲之心头猛地一颤,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但他迅速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关上了房门,以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外人的注意。他强作镇定地问:“阿依娜奶娘,何以断定我不是萧冲之呢?”
阿依娜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萧冲之的灵魂:“小王爷小时候因为贪玩,左手小指不慎受伤,留下了些许弯曲。而你的手指,却是笔直无碍。这件事,除了我,就只有王妃知晓。”
听闻此言,萧冲之心中虽波涛汹涌,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他深知,这一刻的应对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于是,他缓缓放下茶杯,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思后的决然:“阿依娜奶娘,您有所不知,这些年我在中原游历,确实遭遇了不少意外。那次,我不慎跌落山崖,幸得一位高人相救。他不仅治好了我的伤,还传授了我许多武艺。在那次治疗中,我的手指也奇迹般地恢复了原状。此事,我本想待时机成熟再告知家人,没想到竟先被您发现了。”
阿依娜闻言,眼中的疑惑并未立即消散,但显然被萧冲之这番突如其来的“解释”所打动。她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萧冲之话语的真实性。最终,她轻叹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柔和:“小王爷,这些年你受苦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谨慎行事。你能否让我看看你的族佩,或是其他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萧冲之心中暗自庆幸,阿依娜的质疑虽突如其来,却也给了他一个缓和局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