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蓦然间,背后传来一道温润醇厚夹杂着一丝虚弱的男性嗓音:
“舒姑娘可真是好兴致啊,上次在池塘旁钓鱼,这次又从池塘内打捞野草,你弄这些杂草做什么啊?”
舒浅音转目看了看男人几眼,挑了挑秀气的黛眉,抿唇一笑道:
“五少爷,这不是杂草,是菱角,要不等会我煮熟了,让翠羽给你送一些过去尝尝?”
傅裴煜道了一声谢,忽地又面色苍白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越咳越厉害。
舒浅音有些于心不忍,微微顿了一下神色,别有深意道:
“五少爷天天汤药不离手的,病可好些呢?不知五少爷所患的是何病症啊?”
傅裴煜缓了缓虚弱的神色,方才暗声道:
“我得的是心疾,这些年来找了不少的神医和郎中,还有西洋的医生都看不出症结所在,每日靠着喝那些名贵的药材苟延残喘的续命。”
“刚开始发病只是有些头晕眼花,喜欢嗜睡,到了后面便变得腿脚麻木,不良于行,只能坐在轮椅上,像我这样的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勉强度日,多活一日是一日。”
舒浅音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意开口道:
“既然没见好,便是药不对症,说不定换个方子便会有所好转,五少爷还年轻,这身子毕竟是自己的,可千万不要轻言放弃啊。”
话音刚刚落定,那边身罩碧绿色碎花衣裳的丫鬟秋月用红木托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朝着这边径自走了过来,恭顺开口道:
“五少爷该喝药了。”
舒浅音依旧隐约闻见了淡淡渺渺的木犀草的味道。
看来上次她有意无意的暗中提醒,智商堪忧的五少爷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汤药有问题。
若是再继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喝下去,估摸他这一双腿可就真的彻底废掉了,永远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这样一个俊俏的美公子若是废了腿该有多可惜啊。
舒浅音不由暗中有些惋惜,见傅裴煜面色如常的又要将那一碗汤药端起来。
她忽地灵机一动,朝着丫鬟秋月那边走了过去,佯装无意的撞了她一下。
顿时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一大半都零零星星的晒在了秋月的衣裳上。
舒浅音佯装无辜,有些慌张的赔礼道歉道:
“哎呦!秋月姐姐,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还望秋月姐姐见谅!”
秋月顿时面色黑沉一片,怒不可泄道:
“舒姑娘你没长眼睛吗?你可知那碗汤药放了多少价值不菲的名贵的药材,足足煎熬了两个多时辰,却被你毛手毛脚的给打翻了,就算把你给发卖了也赔不起!”
翠羽见她态度如此嚣张,压根就没把小姐放在眼里,顿时凄厉的上前来,沉声道:
“秋月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小姐好歹是四少爷身边伺候的人,那容你这般肆无忌惮的对她言语不敬,居然连发卖这种胡话都敢乱说,你对我家小姐不敬,便是对四少爷不敬?”
“不就是无意间打翻你的汤药,再重新熬一碗不就行了,再说,我家小姐好端端的在池塘旁用竹篙子挑菱角,是你自己没长眼睛硬生生的往她身上撞怨的了谁啊---。”
秋月气的面色铁青,怒声道:
“没想到舒姑娘不懂规矩,行为莽撞毛躁便罢了,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被教唆的这般口齿伶俐,不知可谓!”
傅裴煜目光忽地犀利的扫了秋月一眼,温怒呵斥了一声道:
“舒姑娘好歹是四哥的人,还容不得你这般放肆无礼,还不快赶紧的退下去!”
秋月暗自抿了抿红唇,只好按压了满腔的怒火,转身匆匆的朝着五少爷福了福身子。
态度上并无半点恭顺之意,冷哼一声,便直接离开了。
舒浅音见刚才五少爷说话间,膝盖间的一本书籍无意间落在了地上。
她亲自弯腰给它拾起来,然后递给了他,直接悄声点明道:
“五少爷,那汤药有问题,还是不要喝为好!”
看在他生的俊俏的份上,废了腿实在可惜了。
她便勉为其难的直接开门见山为好,谁让他智商为负。
说完之后,舒浅音便面色如常的提着竹篮子,跟翠羽一块转身离开了。
这边的一幕,恰好被九姨太沈诗情给瞧见了。
她微微怔愣了一下,这才朝着傅裴煜走了过去,温声道:
“五少爷,这儿风大,不易在此地待太久,我推你回去吧!”
她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暗自思量了一番,又继续暗声道:
“对了,刚才你跟舒姑娘都聊了些什么啊,上次因为你跟舒姑娘走的太近,已然闹了一些流言蜚语出来,她毕竟是四少爷的人,以后还是避讳一些为好。”
傅裴煜神色复杂的微微敛了敛黝黑的眼眸,沉默了许久后,方才廖漠开口道:
“她说,那汤药有问题。”
沈诗情顿时神色大骇,警铃响起,不可置信道:
“这么说,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木屑草极其罕见,就连许多郎中神医都未曾识别出来,她一个黄毛丫头从何得知的,我倒是没听闻舒姑娘她懂医术啊。”
“不过这舒姑娘倒是跟我以前见她的时候,大不相同,以前她行事温婉知礼,唯唯诺诺的,那像现在这般行径荒唐,甚至连翻墙头这种越矩的事也干的出来---。”
傅裴煜静默了几秒,方才淡淡撩唇道:
“她应该是出于一番好意提醒罢了。”
沈诗情神色略显凝重道:
“五少爷,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木犀草跟金木茶是相冲突的,有微毒,若不是我祖上是医药世家,我也自然不会辨别出木屑草来。”
“你怎么偏生不听劝,还继续用下去,若是再不停药恐怕你的这双腿就真的要废掉了,我也是替你着想。”
傅裴煜眼底寒光微微一闪而过,缓声道:
“你不是每天给我服用了解药呗,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再说,如今整个傅宅都以为我是一个不良于行的废物。”
“若是贸然停药岂不是引人怀疑,既然做戏就该做全套,只有让敌人放松戒备和警惕,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我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岂会轻言放弃。”
当初若不是沈诗情嫁入了傅家,知道他这汤药的诡秘之处,恐怕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说不定现在真的成了废人一个了。
后来是沈诗情偷偷的用解药帮他好生调理身子,渐渐麻木的双腿这才突然稍微能动弹了一些。
只是因为继续服用木屑草的缘故,导致暂时还不能站起来。
舒浅音算是第二个发现这汤药有问题,并好心提醒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