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还没有醒,但是吃了药,她已经开始退烧,“她就是爱发烧,我跟她一起一年,她起码发过五六次烧!”李凌旭说。
他突然想起,她每一次发烧都跟他有关,中了那个下作的毒还被丢到水里折腾的,看他被捅了一刀老不醒着急的,挨了板子的,知道他要去剿匪舍不得的,避子丸吃多了的……
他让张大娘回去帮锦儿母子收拾几件衣服过来,“你能在这里住几天吗?我这个院子还有几个房间,你带月儿在这里先住着,我不方便住到你们那里去!”
“行,我告几天假还是可以的,我还没有请过假呢,我也是没有亲人的,最多就是去观音庙拜一下!”“张大娘,你去过京城吗?我听你有点开城的口音!”“是的,我曾经在开城做过伺候人的事……”
“谢谢你对锦儿母子这么好,我不管你曾经是什么人,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跟着我们到京城去,帮我们带一下月儿,锦儿也是没有亲人的人,曾经也有两个老太太对她好,可她们都死了……”
“这个,我,我再考虑一下……”张大娘表情很为难很犹豫,但她扭头看看躺着的锦儿和吃着包子的月儿,又流露出慈母般的表情,“我也很舍不得锦儿和月儿!”
晚上,张大娘看这里有厨房,就做了简单的饭菜,但显然这并不是她所擅长的,月儿苦着脸,对李凌旭喊着:“爹爹,包子!”“好,爹爹明天再给你买肉包子,现在你先跟张大娘去睡觉!”
李凌旭回到锦儿的床前,她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虽然还没有醒,但是她呼吸均匀,眉头舒展,显然是熟睡了。李凌旭和衣躺在榻上。
“锦儿,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月儿可喜欢我了,我的种,生来就是熟悉的……”他几乎哭了一天,只有想到月儿,他才会现出笑容。
他眼睛一刻都不愿意离开锦儿,他突然看到锦儿的眉头紧皱,脸越来越红,喉咙发出“嗯嗯”的声音,他跳了起来,发现锦儿憋着气,脸已经胀红。
他正想叫她吸气,她自己似乎是憋不住了,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口大口地吸着气,“锦儿,锦儿,你怎么了?”李凌旭叫着,锦儿没有睁开眼睛。
“救命,救命……”她说着梦话,“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锦儿慢慢安静下来,但满头大汗,眉头紧皱。李凌旭侧身躺在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渐渐平静下来,又睡着了。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又开始憋气了,又是憋得全身绷紧,发抖,痉挛,“锦儿,锦儿,吸气,吸气!”李凌旭叫着,但她牙关紧闭,怎么都不吸气,只是憋着气。
李凌旭掰开她的嘴,但发现她依然是不吸气,直到几乎要晕厥,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依旧是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低声呻吟着,表情痛苦,李凌旭抱着她,“睡吧,睡吧!”
但是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又开始憋气,也是像之前那样。就这样折腾了四五次,直到快要天亮,她才全身发软,沉沉睡去,没有再憋气,但已经是满身大汗,衣服全部湿透了。
李凌旭一晚上没有闭眼,他实在是很惊讶,“她梦见什么了?难道,难道是落水吗?”
他想起子健说的话,会水的人淹不死,本能会游上去,浮起来,她从那么高掉到水里,一定会沉得很深,那要游上去,肯定得憋气很久。
他看她已经熟睡,又听到月儿的哭声,知道是张大娘起来了,他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到张大娘的房间门口,“张大娘,你起来了吗?”张大娘抱着又睡着了的月儿出来了。
“锦儿醒了吗?”“还没有!”李凌旭把锦儿昨晚的情况说了一下。
“她经常这样,不过这次她应该是发着烧,吃了药,睡得沉,没有醒过来,平时她憋气会把自己憋醒,然后她就不敢睡了,但又困,睡着后又憋醒,然后再睡着,就这样一晚折腾五六次,直到天亮……”
“她是做噩梦了吗?她有没有说?”“我没有问,我觉得她不想说,之前只是偶尔会这样,但月份大了,肚子太大睡得不舒服,就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这样了,可能这也是她难产的原因之一吧。
后来月儿生出来之后,她可能带孩子也睡不沉,就经常这样,再后来月儿断了奶,她半夜不用喂奶了,我就把月儿带过去睡,让她睡好一点,但我没有跟她一个房间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好像说喝点酒睡会好一点……”
“这样不行,你等下再去请张大夫过来,要给她治一下!”
可能是昨晚折腾了一晚,太累了,锦儿昏昏沉沉地睡着,李凌旭坐在床头看着她,一刻都不敢离开她。
月儿哭闹着要找娘亲,张大娘抱着他远远地看着,“看啊,娘睡觉了,娘生病了,月儿很乖的,对不对?”月儿马上就不哭了,很安静地看着他娘,“他是习惯了看他娘生病吧!”李凌旭想。
中午,安静地睡了很久的锦儿又做起噩梦来,“月儿,月儿,世子,世子,救救我们的月儿,李凌旭,救救他!他是你的儿子……”她大喊着,挥着手,李凌旭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救回来了,回来了!”
然后她又开始闭气,“锦儿锦儿,醒来,醒来!”李凌旭觉得必须要叫醒她,不能让她再这样陷于梦魇中,现在睡的觉已经不能让她休养好了。
“锦儿,睁开眼睛,醒来!”李凌旭把她拉起来扶着她的肩,轻轻地摇着她,她眼睛动了一下,似乎很想醒来但睁不开眼睛,张大娘进来了,把月儿放在床上,月儿趴在他娘的大腿上,喊着:“娘,娘,醒了!”熟练得让人心疼。
果然,听到月儿的声音,锦儿终于睁开了眼睛,“月儿,月儿,你没事了,吓死娘了!”她抱着月儿呜呜地哭着,月儿懂事又熟练地用小手拍着她的背,“娘,娘,乖,乖!”张大娘说:“只有月儿可以唤醒她……”
锦儿渐渐清醒过来,她惊讶地看着李凌旭,“你,你从哪里来的?你,你……”“你想想,你怎么见到我的?是你来找我的,你记得吗?”
锦儿侧着头,想了很久,突然抱着头喊着,“疼,我头疼死了,疼!”然后她躺了下来,整个人蜷缩起来,李凌旭不知所措,这时,张大夫来了,他又为锦儿施了针,这次还在头上施了针,锦儿很快安静下来,又睡着了。
李凌旭跟张大夫说了她昨晚的表现,“她应该是就是梦魇,憋气,可能是曾经掉水里了,本能地不自觉地憋气,但是很难受,很恐怖,所以会成为梦魇……”张大夫摸着胡子说。
“是的,她曾经掉进水里,但是具体的,我不知道,应该是有人把她救起来了!”“这个,不是药石可以治的,这是她的心病!她活着真是不容易啊!”张大夫感慨着。
作为一个医者,他对生命有独特的看法,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顽强地活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