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旭心事重重,默默地走着,晋王走上来,跟他并排走着,却并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走着,走到沧海宫门前。
“旭儿,你也很快就会搬回宁王府的了吧?”“是的!我觉得我住在宫里不合适!我准备彻底交还沧海宫,不再回来了!”“对,你应该这样,你万事小心,谨言慎行,不要落人口实,说你觊觎皇位!”
“好,侄儿明白了!”“旭儿,我渴了,可否进去叨扰一杯茶喝?”晋王突然说。“好,请!”李凌旭知道晋王是想单独跟他谈,便请了他入内。
他把晋王带进书房,把房门关紧,命人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晋王叔祖请讲!”李凌旭拱手道。“旭儿,你爷爷中毒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李凌旭也猜到他要问的是这个。“我还在等北陈那边的消息……”“旭儿,我不会让我同胞兄长冤死,这是我要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这,这……”李凌旭很惊讶,他从来没有见过晋王这般决绝的样子,他从来都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如果真的是敬和做的……”
“那就让她血债血偿!还有先惠帝,也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我们南陈李家子弟,怎么能这样被玩弄于股掌中?我不管北陈怎么样,我也不管她是新帝的生母,杀人偿命,天公地道!”晋王说完,一掌拍在书桌上,书桌裂了……
那天锦儿醒来,听徐医女转述了李凌旭的话,徐医女还劝她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别人的话影响了自己的身体,“现在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他们父子的,除了他们俩,谁你都不要在乎!”
她不知道宁王口中的“那人”是谁,她只是从一个医者,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的角度,劝慰锦儿。
锦儿含着泪点点头,“你说的没有错,以前是我太执着,以后我就为他们俩活着,谁说什么我都不理,我本来就是没有亲人的,现在有了他们父子,我还想其他那么多做什么呢?”
那天中午,宫中钟声长鸣,她们说是皇帝驾崩了,锦儿吓了一大跳,徐医女赶紧跟她说:“跟您没有关系,您不要去管,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就是了!”她温和但坚定地对锦儿说。
锦儿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只是担心宁王……”“您担心他什么,您不生病,他就好了,他就是个只在乎您的人!”善解人意的徐医女说,在宁王府一个月,她已经很了解他们夫妻了,她也知道锦儿的病很主要是心病,但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只能慢慢劝。
那天下午李凌旭回来了,他要带岳儿去守灵。宋嬷嬷已经收到了宫里送来的孝服和白布,正指挥宫人布置。
“宋嬷嬷,你带小世子去换装,我跟王妃说几句话,对外就说王妃卧床不起,不能离开房间!即使王妃这几天好了,也尽量不要离开房间,直到七天后先帝出殡!”
安排好了,他就到房间里去看锦儿,他看到锦儿的脸色已经好一点了,锦儿心疼地看着他说:“是不是很累?是不是很辛苦?”
李凌旭一下子眼睛就红了,“我没事,我有什么辛苦的,去年我爷爷驾崩,我太奶奶薨逝,我都已经习惯了,况且我跟这个惠帝也不太熟!你就是这样的了,自己还病着,还担心我!”
“你没事就好,我也没事了,那个人说的话我不信!她害我们分离两年,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信了她的鬼话!我会好好养着,我们还要生馒头妹妹呢!”
“好!”李凌旭摸着锦儿的脸说:“你放心,我会帮你查清楚的,你哥哥如果真在人间,我一定会带他来见你,丁大伯说得对,他不可能这么坏的!”于是他又把丁子健的话说了一下,锦儿也觉得很有道理。
然后她又同情起敬和来了,“原来她是被先帝赶了出来,才来我这里胡言乱语的,她也够可怜的,丈夫临终前还不愿意让她留在身边……”
“你还可怜她,我倒觉得先帝可怜,被母亲和妻子还有哥哥骗了这么久,当然,最可怜是那个马上要当皇帝的孩子,才一岁,就没有了自己的人生……”
他们夫妻感慨了一会,岳儿又来敲门了。“我们岳儿幸福多了!”李凌旭抱起岳儿说。“爹爹,丑,丑……”岳儿扯着他身上的孝服说。
“你爹不丑!”锦儿笑着说。“爹,爹,衣服,不要……”“岳儿听话,那个我们一起去给他过生辰的小弟弟,他的爹爹死了,他很可怜对不对?我们去看他,你去陪爹爹,去给他爹爹磕头!”“好,好,陪爹爹!”
于是他们俩父子就去了,之后每天岳儿都去磕头,而李凌旭则去守了七天的灵。七天后,李凌旭从皇陵回来,傍晚回到家,又跟晋王在书房聊了很久。
送走晋王,他来到锦儿房间,岳儿正在锦儿怀里撒娇,见到李凌旭,岳儿跳下来抱着李凌旭的大腿,“爹爹,回去,回去……”
“他是想回宁王府了,他嫌这里闷,我们不让他出去!”锦儿笑着说。李凌旭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回去,回去,我们明天就回去,再也不回来了,今晚就收拾东西,明天爹散朝了,就回来一起搬家,回去!”“散朝?”锦儿疑惑地看着李凌旭。
“是的,我做了摄政王,明天起每天都要上朝,不能睡懒觉了!”他一边逗着岳儿玩,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摄政王?那是很大的官吧?”“就是人家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笑着说,“岳儿,你爹做大官了,好不好?”
“好,好!”无论他爹说什么,只要是“好不好”结尾的,他都会说“好”,即使他听不懂,因为他知道他爹给他的就是好的。
锦儿连忙叫嬷嬷来抱走岳儿,关起门来,看着李凌旭的眼睛对他说:“你好不好?”李凌旭看着她关切的表情,突然觉得很难过,很委屈,“我,我不好……”他伏在锦儿的肩上,呜呜地哭着。
把他对爷爷的感动和愧疚,对未来的担忧,对前程的无奈,通通哭了出来。锦儿像以前那样,抚着他的背,“好了好了,不怕的,有我和包子,我们三个在一起就可以了,你什么都能做好的,你是最好的李凌旭,你是我最好的小野狗!”
李凌旭渐渐止住了他的哭声,锦儿帮他擦干了眼泪,“没事了,不就是早点起床嘛,以前老郡王还在朝里的时候,我每天半夜就要爬起来,跟老夫人一起伺候老郡王梳洗更衣上朝,
然后他走了,我就和老夫人一起继续睡!我都习惯了!不怕的,你看,我都会,以后我就伺候你上朝,然后我再继续睡,睡醒了你就又回来了!”
“我不用你伺候的,你又不是我的丫鬟!”“你又不让人家碰你的身子,那个朝服很复杂的,我和老夫人两个人一起才可以帮老郡王穿起来,到时还要再多找个嬷嬷来帮忙!”
“你休息吧,谁都可以碰我的,叫下人们伺候我就可以了,或者我自己来,你不在那两年,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的!”回家见到锦儿,他紧皱着的心又舒展开来了,“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你生病!”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郡王府,你被捅了一刀,知道你师父要来,你很害怕,我问你是不是很怕你师父,你说不是,你最怕我哭!把我感动坏了,后来想想,你就是骗我的,你那时哪有那么喜欢我?”锦儿笑着回忆着在郡王府小院的时光。
“真的,不是骗你的,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但就是很怕你哭,看到你哭很难受!比被捅刀子还难受!”李凌旭也笑了,“现在除了怕你哭,还怕你生病,怕你死!”
“好好,我不生病,不死!我一定不会死在你前头的,我答应你,小野狗,高兴了吧?”
李凌旭笑着紧紧地抱住了她,“锦儿,你永远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害怕!”“好,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害怕的!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