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玲珑和司徒明恩相视许久，才说道：“皇上，杀苏引是奴婢的主意，您真要杀，就杀奴婢吧，不是大姐的错。”
这在司徒明恩意料之中，因为明姬没有那么大胆，也没有那个脑子去布那样一个局。
所以他又折回软椅坐下，冷冷看着她。
“为何要杀无双？”
“您说呢？”齐玲珑睨着司徒明恩，面沉如水，“皇上为了一个不爱您的女子，生生废掉了那半生修为。您还为她开启圣地，导致凤凰城付之一炬，魔尊现世。”
如果苏引不去凤凰城，不入圣地，那么炎煌大陆的运势还会保持下去。
就因为她的出现，所以凤凰城被毁，魔尊涅槃重生。
千年前合七国之力毁掉的魔族，又卷土重来。
而这一切，都和司徒明恩逃不了干系。
见司徒明恩不吭声，明姬颤巍巍又爬了过去，哽咽道：“皇上，您醒醒吧，苏引从未爱过你，甚至连怜悯都没给。您那份深情厚谊，终究是错付的啊。”
他何尝不明白是错付？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爱就是爱了，还收得回吗？
司徒明恩阴恻恻看着两人，怒道：“你们可知，当年在西蜀，若非是无双出手相救，朕根本也回不来。”
那时候，他还没爱上苏引。
是回国之后，每每想起那一幕，心里头就觉着温暖。
然后，就猝不及防喜欢了。
齐玲珑道：“皇上，画班主里哪个女人，不曾为您出生入死呢？您可曾记得过？”
司徒明恩一顿，竟无言以对。
画班主里成千上万的女人，都是为司徒明恩所用，随时可以为他去死。
因为她们从懂事的那一刻起，所学的第一条规则，就是要对门主忠心耿耿，决不能背叛。
可司徒明恩不以为意，因为太多，因为他垂手可得。
垂手可得的东西，终归是廉价的。
“怎么，你还在介怀朕把你腿废掉的事？心里是不是还念着云破晓，所以要除掉无双？你莫不是以为，杀了无数，你就能成为他的人？”
司徒明恩幽幽看着齐玲珑，看到了她眼底让人生寒的冷漠，她是恨他的，特别恨。
从进画班主开始，齐玲珑就很另类。
因为过于聪明，所以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她不跟人亲近，素常就一个人玩耍。
于是造就了她性子冷漠，仿佛任何人，任何规则在她眼里都是浮云。
当然，除了云破晓。
齐玲珑认识云破晓时，是跟着司徒明恩领兵出征那次，那时候她双腿还是健全的。
当时东越年丰不好，导致民不聊生，于是想要攻占西蜀几个城池。
那一次，由司徒明恩领兵十万，齐玲珑做随军军师。
那时也是盛夏，在西蜀北境与东越边境相隔三十里地的地方，司徒明恩安营扎寨。
营地外就是漓河，齐玲珑站在河边来回看了许久，风速，水流，测算了很久。
回到营中，齐玲珑计上心来：“殿下，奴婢刚才去河边勘测了一下，想到一个主意。”
“嗯？”
司徒明恩在看地图，头也不抬。
“漓河是西蜀大军的必经之地，不出意外他们也会靠着漓河安营扎寨，咱们在上游呢。”
“所以？”司徒明恩抬起头来，看着齐玲珑那熠熠生辉的眼眸，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们在进攻北境的前夜在河水里下毒。
当夜，西蜀大军便上吐下泻，严重的当场就死了。
后半夜时，司徒明恩带领东越十万大军强攻北境，西蜀大军不敌，被迫弃城退后了三十里的。
这是云破晓征战生涯中最屈辱的一笔。
齐玲珑早就耳闻云破晓骁勇善战，但未曾见过他。
第一眼看到他，就是在北境的城楼上，用千里眼看到了被百里扶着在营帐外点兵的云破晓。
那一瞬，她就沉沦了。
那人人憎恶的鬼印，成了齐玲珑眼中最美的印记。
她想活捉了云破晓，所以此后的每一次征战，她都主动请缨领兵出征，就为了去看云破晓。
但云破晓那时候重病无法带兵进攻，就在营中运筹帷幄，也撑住了东越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他们前前后后打了很多次仗，但除了那次用毒之外，就再也没胜过。
东越大军有齐玲珑，西蜀大军也有百里，双方不分伯仲，所以伤亡都特别惨重。
齐玲珑和云破晓真正相识，是他一个人以身诱敌那次。
那天云破晓穿着银色盔甲，拿着方天画戟，独自入了山谷，看上去神神秘秘的。
齐玲珑看到云破晓独自一人，顿时就激动起来，又带兵追了过去，想要活着云破晓。
但她上当了。
百里在山谷里布了大阵，以云破晓为饵，把齐玲珑带的五万兵引入陷阱，打得落花流水。
齐玲珑被云破晓抓回了军营，她竟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很振奋。
“云大将军，我喜欢你！”
这是云破晓在审讯齐玲珑时，她脱口而出说的第一句话，惊得云破晓目瞪口呆。
百里在边上陪审，吓得连忙喝了一口水压惊，这是他跟着云破晓征战这么久，听到最荒唐的话。
云破晓脸一红，怒道：“齐将军请自重，本帅对敌国女人毫无兴趣。”
“我可以叛国。”齐玲珑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
百里一口刚咽下去的水又喷了出来，喷了云破晓一脸一身，连忙尴尬地拉起袖子擦。
云破晓愤而起身，跟百里道：“你来审。”
旋即他就走了，百里坐在了椅子上，幽幽看着齐玲珑，心里在盘算着。
论城府，齐玲珑比不得百里的。
他说道：“你喜欢我们大将军？”
齐玲珑忙不迭点点头。
“还能为了他叛国？”
“当然，我可以不回去，就跟着大将军。”
“呵呵，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双方打成这样，你又屡次带兵来攻，大将军恐怕很难接受你。”
“那百里军师的意思是？”
“你得拿出你叛国的诚意来，否则，如此剑拔弩张的，也不适合你们谈情说爱不是？”
齐玲珑思虑很久，说道：“好，我回去跟殿下说，即刻退兵。但我要大将军一个许诺。”
——是的，百里为了让东越退兵，擅自仿照云破晓的笔迹写了一份类似于承诺的信。
随后百里放了齐玲珑，但没交俘虏。
没过多久，东越以退兵为条件换回俘虏。
齐玲珑却在玲珑山庄，被司徒明恩生生废掉双腿，随后被关进了凤凰城的地牢。
因为，司徒明恩看到了云破晓写的那份承诺。
如今那场战役已经过去好些年，司徒明恩忽然旧事重提，顿时令齐玲珑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