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止帝轻轻为他顺了顺气，问道：“你溺水伤了胸腔和咽喉，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要着急。”
萧文允又咳了几声后，才抬了抬手。
门口处进来了一个萧瑟的身影，佝偻着背，衣裳虽陈旧，但洗得干干净净，一头银发也梳的妥帖。
众人顺着声音望了过去，皇后打量了此人半天后，刹那间连呼吸差点儿窒住！
怎么会是她！
那身影迈着小步子走到榻前，跪下，朝着玄止帝深深一拜，道：“老奴参见皇上。”
玄止帝挑眉道：“此人是……？”
“老奴姓李，曾经服侍于苏贵人身侧，是看着五殿下长大的。”
李嬷嬷抬头看着榻上的萧文允，满是褶皱的脸上浮出慈爱的神色，“多年不见，殿下可还好？”
萧文允张了张口，可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想说的话尽数化成了泪水，夺眶而出的一瞬间被他一偏头，躲开了众人的视线。
“苏贵人当年的确是被 奸人所害，并非意外落井。”李嬷嬷重新开口，“但害死她的人，不是玉妃，而是这个叫福禄的丫头！”
事情像是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原点，但真相已经一百八十度旋转，说谎的小丑被揭开了虚伪的外皮。
福禄双手捂住心口，自从李嬷嬷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她便面如死灰，冷汗浸了一层又一层，在领口汇集成一圈很明显的汗渍。
玉妃冷冰冰 地扫了一眼福禄，道：“这个丫头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把苏贵人推下井的时候，会被李嬷嬷给看到吧。”
“不是，奴婢当时——”
“为了不落人口实，你本想杀了李嬷嬷灭口，但你最后又为什么没动手呢？”玉妃紧盯着福禄，平日里魅惑勾人的一双眼此时像藏了两把袖箭，“是不是为了‘合 欢’？”
听到“合 欢”二字，皇后像是泄了气，瘫坐在了椅子当中。
虽然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但还是被萧文允捕捉到了。
那一刻，我在萧文允的目光中，第一次看到了仇恨的火苗。
回过头来看玄止帝的表情，他明显也是知道合 欢是什么东西的，本就凌厉的一双眼死死盯着李嬷嬷，道：“你手里有合 欢？”
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儿，面对皇帝的愤怒，李嬷嬷只是深深福下身子，平静道：“合 欢是老奴老家里带出来的配方，但此等禁药老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做，请皇上听完老奴今日的供述，老奴愿在此立誓，今日之后，老奴是生是死，都不敢有怨言！”
玄止帝沉吟片刻，抬了抬手，“说。”
“当年，福禄设计让苏贵人落水，被老奴看到，她本想灭口，可又贼心不死想要老奴手中的合 欢配方，便想方设法对老奴进行各种刑讯逼供，未曾想手段之酷烈，导致老奴的精神开始不正常。”
说到这里，李嬷嬷撩起袖子，并敞开衣领，让身上各种狰狞的疤痕暴露于空气中，也暴露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当中。
福禄哆嗦着身子，想要辩解，玄止帝一个眼神过去，便有侍卫一左一右押住了她，并堵住了她的嘴。
“福禄不肯罢休，誓死想要到配方，但又怕老奴哪一日精神恢复了，她也不敢就这么随便将老奴送出宫去，便将老奴囚禁于苏贵人生前废弃的寝宫中，日夜叫人看管……就这样过了两年，直至太后寿宴，玉妃娘娘不慎落水的那一夜。”
玄止帝看向玉妃。
玉妃接过话头，道：“臣妾被救上岸的时候，发现旁边林子中有守卫鬼鬼祟祟地朝着冷宫的方向巡逻，臣妾害怕，便悄悄派人去查看，没曾想发现了已经疯掉的李嬷嬷。”
李嬷嬷转过身，朝着玉妃磕了个头。
“臣妾觉得她可怜，恰好老家又有治疗疯癫的药方子，便将嬷嬷接了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嬷嬷身后竟然藏着这般惊天的冤屈。五殿下被 奸人设计，坚信苏贵人死于臣妾之手，臣妾再也无法坐以待毙，为护自己清白只能出此下策。”
玉妃的声音平稳，语气也淡淡的，却有着让人不敢呼吸的力量。
萧文允艰难地抬起手，拉住了玄止帝的衣袖，沙哑道：“父皇，一切都是福禄背后的奸人在无视王法，玉妃娘娘没有害过儿臣，她是救了儿臣！”
玄止帝拍了拍他的手，缓缓站起了身。
福禄被堵了嘴，呜呜呜的听着很烦，玄止帝挥挥手，侍卫便将她口中之物拿了出来。
“朕刚才说了，你若再不说实话，朕会拔了你的舌头，终生关入慎刑司服役。”
福禄涨红了脸，泪水汇集在下巴上，眼底全是不甘。
皇后依然坐在玄止帝身后，看似平静，但已经面如死灰，尖利的指甲险些要划破凤袍上的刺绣。
“朕最后再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的？”
福禄咬了咬牙，道：“无人指使，奴婢爱慕虚荣，想要借着合 欢一步登天罢了！”
玄止帝冷笑了一声。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翠月怀里钻了钻。
“你一个人有能力派遣守卫，日夜不停地在冷宫巡逻看管李嬷嬷？你一个人就能随时随地接触到文允，监测到皇子的动向？”
福禄哆哆嗦嗦，就是不肯开口。
“好吧，既然如此，朕看也没有必要拔掉你的舌头了。”玄止帝冷冰冰 地一挥袖袍，“带下去，严刑逼供，如果敢胡乱攀咬，直接凌迟处死！”
皇后闭上了眼睛。
等到福禄被带下去后，玄止帝转向了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齐贵人。
“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齐贵人重重地将头磕了下去，我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她的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玄止帝平静道：“目前既然没有证据证明你被牵涉其中，朕暂时不处理你，但是罪魁祸首是你的贴身婢女，你难逃其咎，罚你禁足一个月，好好想一想如何御下！”
浅贵人呜呜地哭着，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玄止帝看向了皇后。
皇后立刻跪下，沉痛地说道：“臣妾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