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几人正说着,秋娥突然走进来,递上一张纸:“王家派人送来拜帖。”
宗月眼眸一沉。
王澜嫁到季家,自此王家就在季家帮扶下屡屡与宗家作对。
眼下王家送来拜帖,毫无疑问是季宁雅要见她。
“约在何时?”
“明日上午。”秋娥答。
“我知道了,”宗月颔首,扭头,瞧向跟前的玳瑁和晚晴:“你们先下去吧。”
玳瑁缄默不语,点头退下。
“小姐,这……!”晚晴却忍不住,害怕她真的重回京都。
“下去吧。”宗月摩挲手中纸张,意味不明:“我自有考量。”
晚晴被秋娥拉着下去。
而宗月注视着苏夫人来信,神色复杂。
良久,她望了望天,无奈苦笑。
她既不能对不起梁苏暮,又不能对不起家族,她该怎么办呢?
若她真的回京都向梁苏暮求情,又将梁苏暮置于何地?
若她不回去,父亲、兄长……苏家的两个顶梁柱,都危在旦夕。
晨光里,宗月长长地叹息一声,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门外,玳瑁望向秋娥:“云城这边的势力如何?”
主子从京都回云城,将京都那边云梦阁、摘星楼的主力都带了回来。
但云城这边本就是大本营,他生怕两方人马合不来,哪怕都效忠同一个主子。
秋娥点点头:“京都来的在云城都适应的很好,本就是一家人。”
“也对。”玳瑁颔首。
几人虽共同打理宗月的产业,但地位还是有几分不一样的。
玳瑁跟在宗月身边最久,资历最老,哪怕他年轻,可宗月之下,就是他了。
其次便是王虎。王虎和玳瑁一人负责摘星楼,一人负责明月阁。时羡、秋娥常年跟王虎在京都,玲珑则一直跟在玳瑁身边。
至于晚晴,则游离于众人之外,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宗月。
“你让他们准备准备……”玳瑁目光复杂望着那扇关闭的房门:“随时出发回京都。”
“您这是什么意思?”不只晚晴惊,秋娥也惊了,她压住声音:“王妃有可能回京都?”
“也许现在不想回。”玳瑁语气平静:“但说不定呢?”
“分明就是苏家利用小姐,小姐怎么会想要回去!?”晚晴不忿。
玳瑁扭头睨她:“王妃聪慧至此,若苏家对王妃只是利用,王妃怎会认其为父?当初王妃一无所有还要远赴京都援救睿王妃,还没令你看清楚吗?”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宗月分明与苏家众人感情深厚!
晚晴一时语塞,再说不出话来。
的确……可……怎么就一定要将自己置于两个政敌中间,感受烈火烹油之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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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递上拜帖,可事到临头,季宁雅并不肯踏足宗家。
二人约在云方客栈。
宗月腰间别了她最称手的武器——镶嵌倒刺的长鞭。
到了厢房,宗月哂了一下,显然不出她所料,季宁雅腰间别着一把碧玉手柄的弯刀。
再次来到云方客栈,宗月满目唏嘘。
上次来时还有梁苏暮作陪,当时他们在此遇见季宁远,两人针锋相对,最后还大打出手。
如今再来,却是她和季宁雅剑拔弩张了。
季宁雅是季宁远妹妹,她是梁苏暮妻子。
命运有时就这么喜欢捉弄人。
“王妃娘娘。”季宁雅在千堂会上见过宗月,宗月刚进来她就端起酒杯,遥遥向宗月敬酒:“您终于来了。”
宗月神色不变,在她对面坐下:“昨夜没睡好,路上走得慢了些。”
季宁雅目光微闪。
她瞧向宗月的眼神还充斥着好奇与兴味,上下仔细打量宗月,也不管这样是否无礼。
季家嫡长女,大多时候都有藐视众生的底气和本领。
她目光落在宗月腰间,似是想起什么,忽然惊呼,随即恍然大悟。
“怎么?”宗月语气不咸不淡。
“最初听闻王妃名讳,对王妃与摄政王的感情有诸多猜想。后来听闻摄政王与王妃牢狱成婚、相濡以沫,我便以为王爷王妃感情纯粹,相似名讳实乃巧合。”
“可今日瞧见王妃装束,突然又对这件事不那么肯定了。”她意有所指。
说罢,季宁雅抬眼注视宗月脸蛋,好似这时候才觉得言语不恰当,矫揉造作道:“啊!对不起王妃,我不是有意说这些的!只是看到您这身装扮忽然走神,想起故人了而已!”
她面上流露不好意思的羞赧:“王妃不会怪罪我的吧?”
宗月耸耸肩。
她抬眸,似笑非笑:“若我真要怪罪,季小姐又能如何呢?”
话落,季宁雅面上笑意淡去。
她慢条斯理整理着自己装束,神色平静:“王妃若想怪罪,就怪罪吧。左右以我季家之势,王妃也做不了什么。”
她言语实在轻狂至极,晚晴没忍住:“放肆!”脱口而出。
宗月将晚晴按下,便听季宁雅嗤笑:“王妃说我放肆,不知王妃可敢告知摄政王因何与我起了龃龉?”
她指甲微微用力,在手心留下触目惊心的红色引子。
兄长将摄政王视作宿敌,她却也将苏宗月视作宿敌。二人皆出身高门、受尽宠爱,士族女的骄傲几乎刻到骨子里。
人人皆知摄政王对苏宗月情深似海,宗月为了攀高枝,竟然如此伪装苏宗月,她看了就觉得膈应恶心!
“原本还以为王妃乃云梦国女子中少有的杰出人物,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季宁雅轻蔑道:“王妃腰间长鞭,乃苏三小姐生前最喜欢的武器,王妃还是摘了吧。再如何伪装,终是东施效颦。”
宗月不由微微侧目,眉毛轻挑,实在没想通季宁雅在想什么。
她怎么开始维护前世的自己了呢?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季小姐说话如此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与苏三小姐十分要好。”宗月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在季宁雅看来十分刺眼,仿佛她知道了什么。
“我虽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让苏相认你为义女,可我与苏三小姐要好是板上钉钉的!”季宁雅咬牙。
“季小姐愿意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宗月面无表情:“您若觉得苏家没本事查出掌上明珠逝世真相,也无不可。”
季宁雅怒瞪她,下一秒,瞬间从腰间拔出弯刀,向宗月喉咙割来!
晚晴心惊,下意识就推宗月出去,自己挡在宗月身前,恼羞成怒:“季少主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她这话有些奇怪,但季宁雅和宗月都来不及细想,两人身上都是带了功夫的,谁也没将晚晴放在眼中。
季宁雅避开晚晴,弯刀再次向宗月飞掠而去。
宗月反应迅速,恰恰在弯刀将至的一瞬间扭头,锋利而泛有冷光的弯刀割断了她几缕发丝。
宗月飞身而起,猛地将晚晴拽开,示意她退到一旁,不要拦住她们。
季宁雅订的厢房很大,天字一号房,隔音效果又好,因此无论两人如何打斗,外面都没丝毫察觉。
季宁雅的弯刀很短,适合近战。宗月的长鞭却适合远攻,一个劲往后退,两人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说起来,季宁雅之所以选择弯刀做武器,正是因为听闻苏宗月长鞭,想跟苏宗月作对罢了。只不过她运气好,误打误撞竟选了最适合她的武器。
弯刀与季宁雅几乎融为一体,她手掌被宗月长鞭割破,弯刀碧玉手柄上多了星点红色,瞧起来妖冶无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两人打斗片刻后,季宁雅神色变了。
宗月何止是从表面模仿苏宗月,甚至连苏宗月用了什么功夫、打斗招数如何,都模仿得一清二楚。
这也太像了……
要不是因为她亲自给苏宗月下了毒,知道苏宗月确实没了,恐怕还要以为眼前人就是真正的苏宗月。
难怪梁苏暮喜欢!
季宁雅撇撇嘴,再次迎战。
镶嵌倒刺的长鞭泛着凛冽的冷光,阴魂不散般追随季宁雅。
季宁雅的弯刀也没闲着,二人隔得远,她便将弯刀遥遥向宗月掷去,在险些将宗月伤到的时候,宗月躲闪而过。
弯刀直直撞到后面墙壁,又借着力弹到季宁雅手中。
晚晴已经没眼看了。
从前季宁雅与苏宗月关系尚可时彼此就不断切磋,对互相的招数都清楚的很。
眼下季宁雅与宗月对打,越打心中惊异愈浓,两人打了半晌,除了衣衫有些不整外,谁也没讨到好处,各自香汗淋漓。
“你到底是谁!?”季宁雅一直泰然的神色骤然龟裂。
招数可以模仿,但打斗习惯和细节因人而异,怎么都模仿不来!
摄政王妃的招数……分明跟当年苏宗月的招数没什么两样。
季宁雅越想越惊异,瞧着宗月,脸色阴晴不定,甚至还带了几分惊恐。
“出嫁从夫,我的丈夫与季家有仇,我自然是季家的敌人,更是季小姐的敌人。”
宗月语气意味深长。
“哼!”季宁雅冷哼一声,强行掩去心中波涛骇浪:“就凭一个遇到事躲得远远地,甚至想帮助娘家对付夫家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