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被她讽刺的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愤怒离去。
王澜神色稍霁,又唯恐王清再出什么幺蛾子,遂令婢女去给季宁远送信。
晚间,季宁远从季老夫人院中出来时,迎面便碰上了王澜婢女。
他听婢女语气委婉说夫人侄女言行无状,若犯了什么事,绝非夫人挑唆,还望少主多多包涵。
季宁远不以为意,心想着王澜侄女纵然言行无状,又能无状到哪里去?
谁知就在他往回走时,便远远看见下午跟在王澜身后的姑娘蹲守在他院子门前。
季宁远:“……”他脸黑了。
他走近王清,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看到有这么个人。
王清急了,猛地站起来拦住他,慕慕艾艾道:“季……季少主,小女见过季少主。”
“不知小姐是谁?”季宁远面无表情。
王清眸中光亮淡了淡,僵在原地:“季少主,你不认识我了?”
季宁远没有说话。
他应该认识她吗?
王清忙着急答道:“少主您忘了,当初在云城王家的宴会上,我们见过面的呀!”
季宁远眼睛微眯,脑子里依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他与宗月的第二次见面,他栽赃宗月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迫牺牲自己给宗月留下好名声。
至于眼前的女人,他确实没有印象。
见季宁远仍旧一脸茫然,王清心中失望。可她是跟姑姑吵了架跑出来的,若今日不能被季少主留下,等家里的人过来,她就不能继续留在季家了。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正沉思着,季宁远问话了。
“我的姑姑嫁给了您的二伯父,我与姑姑关系极好,姑姑时常接我来小住。”王清脸色羞红。
季宁远眼中闪过一抹讥嘲,若王清当真与王澜关系好,王澜就不会提前派人跟他说那些了。
王清出现在这里,恐怕是她自作主张,而王澜不同意此事,只好早早撇清关系。
这两年想爬上他床的女人太多了,像王清这样守在门口的还是第一个。
王清姿色平庸,她为何会如此有自信,认为自己就一定能看上她?
“季少主,清儿心中仰慕您许久了。”王清羞答答道,用自认为甜美的声音说起。
季宁远面无表情摩挲了下胳膊,想弹下鸡皮疙瘩。
人先自爱,而后爱人。王清如此不知检点,连她的亲姑姑都厌烦她,又怎能奢求别人的喜欢?
他抬步打算离去。
王清愣住了,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想象中,季宁远不应该是温柔牵着她进院子,然后两个人聊会天,再半推半就……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拦住季宁远去路,磕磕绊绊道:“季……季少主?”
季宁远目中闪过恼火,王澜这个侄女的确不懂礼数。
他只好冷酷道:“王小姐,仰慕本少主的人多了去了,您并不是其中翘楚。何况本少主已有心上人,不愿与你有任何牵扯。”
他既不喜欢王清,王澜也不同意此事。二房为他所作贡献良多,他要给王澜面子,更不会搭理王清了。
王清到底是个姑娘,脸皮薄,被他如此说,再也不好意思拦住他,季宁远便趁此机会进了院子,将王清牢牢甩在后面。
王清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看见他冷酷的眉眼,眸中闪过几分不甘心。
季宁远这些年来从未与哪个女子有过牵扯,唯一的就是在云城王家宴会承认他心慕宗月。
如今季宁远有了心上人,谁?宗月吗?
季家的长辈们,知道吗?
王清的这些心思,季宁远可不知道。他刚从老夫人处回来,满心忧愁。
“玉檀。”入夜,季宁远悄悄唤来心腹。
“少主。”玉檀恭敬行礼。
“今日老夫人说的地方,你去查查,看看人到底在不在那里。”
“是。”玉檀领命离去。
月上中天,季宁远叹息一声。
-
已经论功行赏,新朝勋贵们各家的地位已经得到奠定,京都日渐开始了新气象。
这时候是难得一段和平的岁月,梁苏暮占领北部,岭南占据南部,南北方进入了短暂的休战期。
正是寒冬腊月里,贵族子弟时常三三两两约了出去嬉戏。
苏宗岚即将临盆,宗月有心去看她,又怕她有心结,不敢过去。
李恒则日日下朝就回去守着苏宗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宗月心中好笑,又为这两个人觉得欣慰。
当初得知梁苏年薨逝时,她还担忧嫡姐日后要怎么办。而李恒为了亡妻发誓终身不娶,她亦担忧李恒会孤家寡人一辈子。
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会走在一起,明明原该是生死之仇的两个人。
梁苏暮给李恒和嫡姐赐婚时,并未事先跟她商量。她得知消息,深怕嫡姐性情刚烈寻了死,哪知彼时嫡姐在牢中,那一双眸子深得仿佛潭水。
“小妹,我知你心意。放心吧,我愿意嫁给他。”
宗月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震惊的仿佛天塌了一样。
而今,李恒府中种满了桃花,御花园种满了桂花树,她们姐妹俩,也算是各有归宿。
需要着重关注的是梁峥与太皇太后。
苏相临死前,见了太皇太后一面,告诉她关于宗月身份的真相。
太皇太后亏欠梁峥诸多,亏欠梁苏暮更多。宗月既是苏宗月,又是梁苏暮心爱的女人,太皇太后对她再无芥蒂。
如今皇宫四人,除了梁峥与梁苏暮之间气氛僵硬,别的都还不错。
梁峥日日忙前忙后,只为寻找当初,究竟是谁放火烧了贵妃寝宫。
天山测算从未失误,清晰表明,当初放火烧宫的就是太皇太后。
但太皇太后身边的人都说不是,又有人证在,太皇太后也没有动机,梁峥一时陷入迷惘。
他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我打算过段日子回天山一趟。”梁峥沉着脸道。
几人在一块用午膳。
太皇太后闻言微顿,知道她这是还没有被完全相信。
“好,你去吧。”她点头:“早些将真相带回来。”
梁峥嘴角扯了扯。
“但我现在还不能去。”他望向宗月:“我听闻你有个出身时家的属下?”
突然被他搭话,宗月受宠若惊:“是,但他如今不在京都。”
平素这张饭桌上只有太皇太后与梁峥两人说话,宗月偶尔插一两句。
梁苏暮自述说见到梁峥就气饱了,更不可能跟梁峥说话。偏偏这父子俩十分诡异,无论如何都要凑在一桌吃饭,就像在暗中较劲。
宗月觉得他们真的是闲得慌。
“我知道。”梁峥颔首:“他在岭南。”
宗月惊讶了:“您怎么知道?”
梁峥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梁苏暮抬头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破天荒道:“师祖长居天山,对世事几乎无所不能推演,且天山之人内部有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彼此交谈。”
“哦。”宗月乖乖点头。
梁峥:“……”
他又似不经意问起:“你那个属下没出什么事吧?”
“应当没有吧。”宗月摇了摇头,亦十分茫然:“岭南是季宁远的地盘,我们鞭长莫及。我已经派人盯着那边,如果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我。如今没有消息,应当是性命无忧。”
“怎么了?” 说罢,她又顿了顿,好奇问道:“是您感觉他们出事了吗?”
“应当是没事。”梁峥也摇摇头:“不过,你若是去岭南,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梁苏暮冷笑:“再去勾搭一个清白姑娘给你生儿子?”
太皇太后:“……”
宗月:“……”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啪——!
梁峥先摔了筷子,脸色阴沉瞪着梁苏暮,不语。
宗月在心中为他配音:你不要认为你是我儿子我就不会揍你!
梁苏暮同样目光冷酷与他对视,父子俩间暗流汹涌。
宗月又给梁苏暮配音:你不要认为你是我生父我就不戳穿你虚伪的面孔!
两个幼稚的男人对峙许久,还是太皇太后无奈扭头,望着宗月小腹:“你们成婚也这样久了,怎的肚子不见有动静?”
这话仿佛有神奇的力量,父子两人间的冰冷无声消融,齐齐看向宗月肚子。
“祖母……”宗月脸红,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小声嘀咕:“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想有动静就能有的呀……”
话落,梁峥无知觉瞧了她一眼,很快转过去,好像只是无意中转过来,并未听见她说的什么。
梁苏暮倒是完整清楚地听见她说什么,嘴角抽了抽,桌下的手轻轻捏了她一下。
宗月自知理亏,丝毫不敢动。
“她今年不方便有孕,等明年吧。”梁苏暮淡定道,给宗月解围。
这话太皇太后能听明白。
苏家刚刚遭遇如此变故,苏相去了,时人尊崇孝道,这个时候有孕,确实也不好。
众人便沉默下来。
倏地,晚晴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主子,主子!”
“怎么了?”宗月一惊。
“时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