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晃晃悠悠，终是到了岭南地界儿。
刚进岭南，船就靠了岸改走陆路。
到了这边不用说，岭南一带的沿岸港口基本都属于季家，宗月便没再得到麻袋蒙头待遇。
甚至于到了这里，季宁远也不着急赶路了，悠闲自在走走停停，心情好了还会带着宗月买几件衣裳。
宗月：“……”
不过她发现，季宁远在岭南深受爱戴。
岭南的瘟疫刚刚被抑制住，起义军也被镇压。但看岭南人安居乐业的现状，宗月难得动了动脑子。
估计当初那些起义军本就是季宁远安排的，为的就是将季家私军过了明路。
“季少主！”
“季少主！”
“季少主！”
“季少主来啦——！”
闹市上的百姓个个面色安宁祥和，前面几人叫季宁远，宗月尚能适应，直到最后一声来自某位女子的声音传来，整条街都轰动了。
宗月吓得身子一抖，愣在原地。季宁远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脸色变了，下意识拽住宗月胳膊就往最近的茶楼跑。
暗地里隐藏着的望春阁暗卫嘴角抽搐。
“季少主——”
“季少主——”
紧接着两道女声自远方传来，间或还夹杂着女子们疯狂的叫喊声与脚步声。
宗月和季宁远隐匿在茶楼二楼，她目瞪口呆看着从眼前呼啸而过的……
一群女子。
没错，就是一群女子，各个神色热情、激动而疯狂，从远处奔来，又向远处奔去。
宗月眼见瞧见望春阁一个她眼熟的暗卫指着与茶楼相反的方向：“季少主朝那边去啦——！”
“谢谢——”
“季少主等等我们——”
女子们又向那个方向奔去。
宗月嘴角抽搐，久久不能回神。
季宁远脸色铁青。
“季……季少主真是……”宗月被雷得吞吞吐吐，斟酌着措辞：“魅力大。”
“在下也很无奈。”季宁远眸中浮现几分无力感，他摊摊手。
“季少主魅力超群，何须自谦。”宗月缓过劲来打趣道。
她虽被季宁远抓来，但季宁远还算君子，这些日子并不曾对她有实质性的伤害。因此在不涉及相关利益的时候，两人间的氛围还不错。
“岭南处处都是这样吗？”宗月好奇问道：“我们之后是不是得乔装打扮，不然每到一处经历一次被众女追逐，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不是！”见宗月越说越离谱，季宁远黑着脸道：“只有这里如此。”
“这座城里以前有个采花大盗。”他摸了摸下巴：“当时城中女子深受其害，在下不过是把那采花大盗捉了而已，谁知道……”
“谁知道自此城中女子就以季少主为偶像，每每见到您都十分疯狂。”宗月觉得自己真相了。
“在下并不经常见这种场面。”季宁远愈发无奈：“今日也不过是第二次见罢了。”
上一次见这场面可把他吓得够呛。
宗月眼中闪过了然，身为季家少主，季宁远确也是很忙的，哪怕是在岭南驻地都不一定能时时见到他，何况岭南的一个小城。
“两位客官！”
两人身后，小厮热情地过来添茶。
宗月和季宁远同时回身。
小厮愣住：“见……见过季少主、少主夫人。”
季宁远：？
宗月：？
却听那小厮继续道：“少主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啊！”
季宁远眸光奇异，宗月脸色骤冷。
小厮也是一脸不知所以，他见到两人皆是白衣就下意识那么说了，这姑娘不是季宁雅小姐，又站的与季少主很近。
俊男美女，应……应当是夫妻吧。
不过没听说季少主成婚啊。
他摸摸后脑勺。
季宁远没说话，宗月面无表情道：“你误会了，我的夫君是端王，此次是应季少主邀请来岭南做客的。”
她梳着妇人髻，自然不可能冒充未出阁女子。
“哦，原来是端王妃！”小厮慌忙跪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认错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顿了顿，他又朝着季宁远磕头：“还请季少主恕罪！”
宗月不说话，季宁远淡淡道：“起来吧。”
“不知者无罪，不怪你。”他拍拍小厮肩膀，语气温和。
宗月侧头，她发现季宁远对岭南百姓十分不错。
即便那群女子令他如此不适，他都不曾对她们加以阻止，眼下这个小厮亦是。
明明做错了事，在京都某些纨绔子弟那里，这小厮处死都可以了，而季宁远轻拿轻放，根本没将这个当一回事。
偏偏他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跟心善温柔完全不沾边。
倒是个古里古怪的人。
“咱们季少主啊！可真是厉害！”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隔壁桌有几个人在高谈阔论。
“既能平得了起义军暴乱，又能控制得了瘟疫。”说话的人声音抑扬顿挫：“最关键的是心善，自瘟疫以来，咱们老百姓的赋税都不知道减了多少！”
“还有什么是咱们季少主干不了的呢？朝廷人无耻又贪婪，还是季少主对咱们好！”
“对！”
“是啊是啊！”
“你说的真对！”
宗月凉凉的瞥了季宁远一眼，后者神情从容对她报以微笑。
岭南境内，处处如此，季家将舆论优势发展到了极致。
“诶你们听说了没？”那几人又转移了话题：“北荣国长公主有个女儿流落民间，北荣皇室正大力派人寻找呢。”
这倒是个新鲜事，宗月挑眉，聚精会神听着。
北荣国长公主只有一位，封号惠安，但大家一般都尊称她为长公主。
“这长公主也是稀奇，自己就是流落在外的，好像云历十六年才回了北荣皇室吧，如今她的女儿又流落在外了。”那人继续道。
云历十六年？那不就是原主出生的年份吗？
“少说两句吧，再如何人家也是长公主，天生的凤凰。长公主的女儿虽流落在外，可回去就是郡主，跟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可不一样。”
有人劝他。
又见那人摇了摇头：“北荣皇室如今还自顾不暇，过去北荣接连三年干旱，北荣皇帝都下了罪己诏！这些年国力还没缓过来，一直在休养生息。”
这个她倒是知道，宗月想了想，北荣前些年那场大干旱，各国都略有耳闻。
“不是说北荣有个洛神转世，去哪哪降雨吗？”旁边有个人奇异道：“那位洛神是谁来着？”
“好像……好像是北荣那位女首富？”
“季少主知道北荣这位洛神吗？”宗月出声问道，若有所思。
什么事情但凡能跟神扯上关系就一定不简单，尤其是洛神。
最初在洛水河上游一带，人们称洛水河神为洛神，此后这名称传遍天下各地，为各国所知。
洛水河自源头处一分为二，一面流经北荣姑苏，一面流经辽东云梦，天下五大国，洛水河哺育了四个，可想而知洛水河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洛水河流经四国的百姓，在家中为洛神立祠寻求庇护的不在少数。
而在统治者心中，但凡能跟洛神沾边就意味着他们是上苍保佑的皇室。如今北荣竟有普通人能被尊称洛神，北荣皇室竟然不加制止，反倒任由这名声传出，十分奇怪。
哪怕是首富，只要不是权贵，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略有了解。”季宁远神色淡淡。
北荣距岭南太过遥远，他们也只是茶前饭后听一听，没有利益冲突，他倒乐意为宗月讲解。
“洛神之名，是云历三十年、也就是元历四年传出的。”
“元历一年，景元帝登基，励精图治。元历二年至元历四年，北荣历经三年大旱，景元帝下罪己诏。”
“原以为大旱将持续下去，谁知在北荣幽州北部一带，忽有洛神转世的消息传来。”
“听闻此女风华绝代，所见之人无不为其倾倒。最奇的是她每走过一片土地，干涸开裂的地面将恢复往昔，土地肥沃湿润，天降甘霖以示欢迎。”
“百姓闻之皆振奋异常，尊其洛神，日日盼其莅临本地。景元帝最初闻之，以为是有心人故弄玄虚，派人将此女抓去皇宫。”
“但此女性情孤傲又能力高强，景元帝派去的人无功而返。”
“加上此女名声在北荣愈来愈大，假如未能践行一次洛神之名便土崩瓦解。景元帝更是疑心自己德行有亏，北荣出现洛神转世某种程度上反而能说明皇室尚得苍天眷顾。”
“所以北荣皇室不再干预此事，洛神之名也传的天下皆知。”
宗月听得嘴角抽搐。
这也太扯了些。
如此说来洛神所经之处，干旱名不副实，土地突然肥沃。若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要么是北荣皇室所为，要么……宗月若有所思，也许真是洛神？
毕竟有她死而复生之例，世上有神也说不定。
可那洛神怎么又是女富商呢？难道神也喜欢赚钱？
“这些消息难免有夸张成分，你不必想太多。”季宁远见她出身，劝诫道：“那洛神其实也不过子虚乌有罢了，许是皇室为了安稳民心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