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月倒也没对那洛神想太久,季宁远刚一开口劝,她就从走神里出来了。
两人本就是为躲避那群疯狂的女子,现下女子们跑开,便不再继续待在茶馆。
“你们先回汝安,”季宁远眸光平淡,吩咐身边暗卫:“本少主要先去襄城一趟。”
汝安就是岭南季家驻地。
“是。”
暗卫们将令行禁止发挥到了极致。何况是在岭南境内,若季宁远在此遇害,那季家也不用在岭南混了,他们走得很没心理负担。
暗卫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先暗卫们在时也不会凑到两人跟前,可现在他们走了,宗月却突然觉得头顶阳光明媚不少,连带着鼻尖呼吸的空气也清新了。
实在是心理作用,宗月心中腹诽。
“季少主将暗卫们都支走,也不怕我逃跑。”她调侃道。
季宁远神色未变:“已经步入岭南境内,若还能让宗小姐溜走,在下也不必图谋天下了。”
宗月一哂。
襄城不在他们下船地与汝安的直线距离上,反倒从下船地至襄城再到汝安,要绕一大圈。
宗月想不明白季宁远去那里干什么,索性不想了。
季家将岭南治理的井井有条,整个岭南排外性也很强,哪怕是前世她跟着师傅来岭南,都不曾对此地有多么了解。
“宗小姐。”
在去襄城的路上,季宁远突然叫住她。
宗月回头。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季宁远神色自然。
“什么交易?”
“梁苏暮的解药就在汝安季家望春阁里,我不从中阻拦,宗小姐大可去寻,能不能寻到,都是宗小姐的本事。”
宗月瞧向他的眼神狐疑,季宁远这交易筹码实在不低,他是费了老大劲才利用沈贵妃给梁苏暮下毒的,怎会如此轻易给出解药?
除非他所求更高。
“季少主需要我做什么?”想了想,宗月还是问道。
哪怕明知前方有陷阱她也得往里面跳,季宁远开出的筹码诱惑太大,她心甘情愿、毫不挣扎跟着来岭南,一大半原因都是为了那解药。
“假扮我的未婚妻。”季宁远声音朗朗。
宗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而他神色太过理所当然、光明正大,险些令宗月以为这没什么。
不过,很快季宁远便被看得轻咳一声:“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宗小姐也不要小瞧望春阁,哪怕我不插手,望春阁也不是好对付的存在。”
“我季家望春阁三堂乃机关阁,机关之术炉火纯青,我一直期盼他们能跟师承神算子师弟的宗小姐切磋切磋,看来很快就要如愿了。”
“不敢小瞧。”宗月轻嗤一声:“我在季家望春阁栽过的跟头可不少。”
季宁远仿佛没听到这句话。
“我答应做这个交易。”宗月看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只要季少主别忘了我是端王之妻就好。”
“宿敌之妻,远不敢忘。”季宁远忙道。
有此交易在前,两人气氛还算融洽。他们皆是轻装简从,行进速度很快。
原以为那群女子就已经足够热情,但襄城这群人还是牢牢震惊且重塑了她的世界观。
远在距襄城城门的五十里外,襄城城主就携当地诸豪绅前来相迎。
凉亭的石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凉亭正前方,美女如云,轻纱着身,各个朝季宁远暗送秋波。
宗月:“……”
她再次古里古怪瞧了季宁远一眼,季宁远在岭南竟然如此……吗?
“本少主欲进城休整,”季宁远眸中带了前面几城不曾出现的冰冷:“宴席什么的就撤了吧。”
“少主说的哪里话。”襄城城主姓钱,钱城主慈眉善目,笑的如同弥勒佛,他身边几个豪绅皆带了谄媚的笑容。
“少主难得莅临襄城,我等自然要将您招待得尽善尽美才是。”
“是啊是啊。”几位豪绅附和着。
众人一致忽视了宗月。
“何不在城内招待?”季宁远笑笑:“赶路辛苦,本少主乏了。”
众人愣了一瞬。
“没事没事!”钱城主最先打圆场:“这些饭菜少主愿意吃,才能称得上是佳肴。若少主不愿意吃,它们就跟猪食无异。”
说罢,钱城主挥挥手,命令下人将饭菜撤下去。
他侧身:“襄城已经为少主准备好马车,还请少主移步。”
季宁远不咸不淡朝那马车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些人肯定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几个豪绅之人出声,迟疑道:“少主,这些美人……可是襄城特意为您准备。”
他指着凉亭外正在跳舞的一群美人。
正是冰天雪地里,这群美人却穿着暴露,面色羞红怡人。
若是寻常男子,只怕早就受不了诱惑,上前将这些美人收纳怀中了。
季宁远面不改色将宗月揽到怀中,后者咬牙,身体僵硬,面上却强作出娇羞状。
“这位是宗小姐,本少主的未婚妻。”季宁远语气平淡,介绍道。
说罢,他侧头,不动声色将大拇指放在宗月额头上,薄唇凑过去,在自己大拇指上落下一吻。
那一瞬间,两人靠的极近,宗月能清晰闻见季宁远身上悠远的檀香味,她先是怔住,五指下意识蜷缩,紧紧握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宁远就离开了她身侧。
她手指渐渐松开。
这一幕瞧在众人眼中,就是季宁远温柔地在宗月额间轻吻。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对视,心中各自嘀咕着。
不是说季宁远身边从无女主人,最有机会成为少主夫人的那位……已经没了吗?
这怎么突然冒出个未婚妻出来?
不过心中腹诽归腹诽,眼前的女人好歹是季宁远亲口承认的未婚妻,那位……可从来都没被季宁远承认过呢。
“原来是宗小姐。”钱城主开口了,他笑眯眯朝宗月拱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宗小姐莫怪。”
季宁远附在宗月耳边,低声给她介绍在场几人。
“城主日理万机,我不过是个小角色,哪里敢怪罪城主呢。”宗月露出一个标准且优雅的笑容。
“本少主未婚妻在身边,”季宁远又一本正经开口:“襄城为本少主准备的这些美人……只能敬谢不敏了。”
几位豪绅脸色僵硬,蹲在原地,不约而同看向钱城主。
钱城主心中暗骂猪队友,面上依旧温和:“不妨事不妨事,少主上马车,咱们回程再为您接风洗尘。”
宗月眼尖看到那几个美人在季宁远说出敬谢不敏后下意识松了口气,此刻听见钱城主所言,眸中更是意味不明。
襄城又不是季家驻地,钱城主也跟季宁远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他给季宁远接哪门子的风,洗哪门子的尘?
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偏偏这钱城主一看就是处事圆滑,为人八面玲珑之人,怎会轻易犯这种错误?
除非狂妄已经刻进他骨子里,令他根本未察觉自己所言有什么不妥。
可在这岭南境内,季家只手遮天,怎会允许有人比季家少主还狂妄呢?
看来这襄城,大有乾坤啊……
钱城主带来的马车布置的十分舒适,坐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季宁远本不是少言的人,古怪的是他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
宗月想了想,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写道:襄城有问题?
季宁远侧目,深深看了宗月一眼。
他又一次羡慕梁苏暮,宗月如此聪明,怎么就不是他的妻子呢?
他效仿宗月动作,在桌子上写下:奴大欺主。
宗月立即嗤笑,这四个字一目了然,简直将襄城情况介绍的清清楚楚。
欺上瞒下、遮天蔽日?
她又在桌上写下。
季宁远没有再写,只对着她颔首。
宗月挑眉,双手背在脑袋后,靠着马车,莞尔。
这下可好玩了。
季宁远瞧见她灵动的双眸,老神在在闭眼。
眼不看为净。
……
岭南人对季宁远的推崇,在襄城达到了顶峰。
季宁远和宗月乘坐的马车上带有特殊的徽记,每个人看了都能立刻认出里面坐着季宁远。
到襄城城门沿途碰见的所有人,皆四肢着地,恭恭敬敬高声拜见季宁远。
而到了城门口就更不得了。城门处锣鼓喧天,还有搭建的戏台子在唱戏歌颂季宁远的事迹。
百姓们里里外外将城门围的水泄不通,个个高喊‘感恩季少主’、‘欢迎季少主’等句子,中间仅留下一条路供马车穿行。
宗月看的咂舌。
若是心性不坚之人,在如此吹捧下,应当已经高兴得昏了头。
恰巧这时季宁远又写:感觉如何?
宗月抿唇,手指蘸水:用力过度。
季宁远怔住,定定瞧着她在桌子上写下的四个字,良久才点点头。
的确是用力过度。
跟襄城人比起来,先前那群疯狂的女子都不算什么了。
偏偏那群女子比之常人已经十分另类,那还是因他帮助她们铲除了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
他季宁远自认对岭南贡献不低,岭南推崇他也是应该,可襄城用力过了头。
岭南才刚刚历经瘟疫,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襄城上上下下花团锦簇吹捧他,隐隐可见捧杀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