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远失笑。
他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腿从钱灵萱那解救出来。
而后他冷声道:“那又如何?”
钱灵萱正哭得稀里哗啦,闻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什么?”
“我的未婚妻是否野蛮粗俗,跟钱小姐有什么关系?”季宁远答:“便是她野蛮粗俗又如何?”
钱灵萱闻言呆住,不可置信望着季宁远:“季少主……”
季宁远再后退半步,神色平淡:“钱小姐,容在下提醒你,你面前这位姑娘,是在下未婚妻。”
“且不说她不会如此无理取闹,即便会,她也是本少主的未婚妻,这岭南未来的女主人。”
“钱小姐若觉得自己委屈,告诉钱城主和钱夫人就是了。在下虽不知他们会不会给你撑腰……”
季宁远目光暗含威胁,在钱城主脸上停了停,而后直视钱灵萱道:
“但在下很清楚,在下绝不会给你撑腰。”
钱灵萱脸刷的一下煞白。
宗月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开口道:“是啊,季少主是我的未婚夫。钱小姐这受了委屈就找季少主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钱灵萱的未婚夫呢!”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冷。
自女眷中传来低低的笑声。
宗月目光一直在钱灵萱身上,因此她没发现,在她说季宁远是她未婚夫的一刹那,季宁远眉眼温柔了些许。
钱城主的脸已经十分难看了,他目光中冰碴子如有实质,冷冷地降在钱灵萱身上。
钱灵萱是他的嫡长女,他素来宠爱这个女儿,是因为她能为自己带来利益。
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拖自己的后腿。
心念一动,钱城主便要朝钱灵萱那走去。
钱夫人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动作,此刻一见他动,立马扑过去抱住他双腿,边抱边恳求道:“老爷,您饶过萱儿这一次吧老爷!”
钱灵萱还是呆呆的望着季宁远,在她的心中,不……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季少主……宛如天神,那么明媚耀眼,怎么会袒护宗月这个乡下来的庶民呢!
他……他不应该是为自己撑腰吗?
钱灵萱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满是茫然。
“老夫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钱城主将钱夫人一脚踹开,怒道。
他气冲冲走到钱灵萱跟前,又是一脚,钱灵萱被他重重甩到地上。
“爹爹!”钱灵萱瞪大眼睛望着他,这,这可是在整个襄城贵族面前!
爹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
“你住嘴!”钱城主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到她脸上:“谁允许你污蔑宗小姐的!?”
“我,我没有诬蔑她!”钱灵萱捂着自己的脸,眸中满是委屈与恼怒:“是她,是她撒谎!她一个乡下来的平民,怎么可能尝出糕点好坏?爹爹,真的是她撒谎!”
乡下来的平民?
季宁远挑眉,侧头看宗月一眼,襄城这些人是如何得出这么个错误消息的?
宗月也是一脸无辜。
“你放屁!”钱城主怒骂:“季少主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会撒谎!?”
他话是如此说着,可打钱灵萱的动作却慢了一瞬。
钱灵萱心知有戏,立刻梗着脖子辩解道:“本来就是!我们为季少主未婚妻准备的糕点怎么会是劣质的!只怕季少主未婚妻原本是乡下来的,存了心的污蔑女儿吧!”
钱城主的动作呆滞了下。
他一瞬间脸色十分古怪,顿了顿,转身,对着季宁远为难道:“少主,府上确实也不会为宗小姐准备劣质糕点,您看这……”
“钱城主。”季宁远强忍着笑意,轻咳一声。
“您请讲。”钱城主态度恭敬,向他行礼。
“虽不知为何令千金认为在下未婚妻是普通平民……”季宁远顿了顿:“但,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钱灵萱最先跳出来反驳:“她名叫宗月,云城宗家二小姐,自幼流落在外,就是一个无知草包,去年才认回宗家。”
“宗小姐,”她眼神狠毒瞪着宗月:“我说的有错吗?”
“呃……”宗月迟疑着,眼神复杂点头:“没错。”
钱灵萱摊手,看向季宁远,得意的神色好像在说:你看,她就是个普通平民!
众人目光聚集在宗月身上,眼神中有了些许鄙夷。
只不过碍着季宁远在场,众人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
季宁远和宗月再次对视一眼,两人眸中都有些许无奈。
宗月眼中闪着精光,季宁远不动声色朝她摊手。
他也没有想过襄城这群人消息闭塞至此啊!
按道理不该如此,只能是襄城这些人根本没将宗月放在眼里,刚一调查了个头,发现是这种情况,自然蔑视不愿再查下去了。
襄城上流阶层从上到下这么多利益共同体,但凡有一个人认真调查过宗月,都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当然,也可能是宗月把小马甲捂得十分严实?
“钱小姐方才说的那些都没错。”季宁远颔首。
他抬眸,与钱灵萱对视,面无表情道:“但钱小姐恐怕不清楚,在下未婚妻乃先帝亲封镇国公主,同时又是京都苏氏家主——苏相的义女。”
“当然,我岭南季家并不以为苏家有多好,但的确,在下未婚妻并非普通民女。”
他随意瞥了眼地上的糕点残屑,讥笑道:“身为镇国公主,怎会区分不出糕点好坏呢?”
“更何况,要辨别钱小姐话中真伪也十分简单,只需派人检查检查地上这些糕点品质究竟如何就是了。在下那里有自备的糕点厨子,这就可将厨子唤来。”
宗月心中腹诽,来襄城的就他们两人,何时备了自己的糕点厨子?
无奈襄城人却信。
早在季宁远说宗月是镇国公主的那一刻,这些人就全都呆住了。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人,面上皆流露出恐慌与不可置信来。
尤其是在场女眷,一个比一个惊慌失措,若宗月是镇国公主,那方才她们在她跟前耍的那些把戏……
岂不是真的跟跳梁小丑一般?
众人心下惊骇。
钱灵萱更是脸色煞白,目眦欲裂:“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一直笃定宗月是普通人毫无背景,因此才敢那般污蔑,只觉会一句话将宗月钉在耻辱柱上,根本没想过她的话会有要求证明的一天。
地上这些糕点根本就是随随便便做的,便是给下人吃他们都不会吃,要如何经得住检查?
更让她害怕的还是宗月的身份,宗月,真的是镇国公主?
钱城主瞧见她这个样子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只怕钱灵萱是真的存了捉弄宗月的心思。
这本来也无妨,他目的就是要给季宁远送女人,宗月碍手碍脚当然要对付。
可钱灵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捉弄宗月不成,反倒让季宁远宗月将污水泼到了他头上,这怎么行!
也因此,此刻在钱城主眼中,钱灵萱已经是个死人了
“逆女!”他猛地一脚踹过去,行动迅速敏捷,钱夫人一个深宅夫人根本无力阻拦。
宗月冷眼瞧着这一幕。
那钱家夫人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颇有请她为钱灵萱求情的意思。
不过只怕要让钱夫人失望了,她素来不是圣母,人敬她一分她敬人一丈,可若人害她一分,她亦会害人十丈!
钱灵萱如此愚蠢,又对她存了如此大的恶意,她是傻子吗为钱灵萱求情?
钱城主没等到宗月和季宁远开口,心中一急,也不等了,当下又向钱灵萱踹去几脚。
钱灵萱再是刁蛮泼辣,也只是个嘴上说说的姑娘,被壮年男子如此拳打脚踢怎么承受的住?没两下便哭哭啼啼的昏迷过去。
钱城主还不解气,又踹了几脚才停下来,拱手对季宁远道:“少主请放心,微臣一定严惩这个不孝女!”
他佝偻着身子,神情恼怒。
“钱城主是该好好查查。”季宁远点头,不咸不淡瞥他一眼,似乎浑然没将他放在心上。
钱城主咬牙。
季宁远伸手,在钱城主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季家在岭南是什么地位,在云梦国又是什么地位,想必不用我多言。”
“季家未来的女主人在襄城被公然羞辱,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季家还要不要面子?”
“只怕届时传到家中长辈耳朵里,要严惩的就不只是钱小姐了,恐怕还有您这个钱城主。”
他低眸,掩去眼底一片冷意。
眼下什么都没挑开,他钱城主再厉害也得乖乖在季家手底下待着。
何况事情若有挑开的一天,他钱城主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是,少主。”钱城主闻言,咬牙,腰又低了些许。
他心底怒火升腾,又给钱灵萱记下一笔。
钱夫人望向宗月的眼神中满是怨恨。
一场接风宴,就这么在闹剧中结束。
宗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左右她不是季宁远真正的未婚妻,反倒还是他的敌人之妻。
能挑拨岭南各城与季家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季宁远都不心疼,她真想到岭南各处逛一遍,然后将这些城主全都策反!
入夜。
因着二人明面是未婚夫妻,城主府只为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