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晚晴朝着她的背影怒啐一口:“还标榜自己世家女,哪有出身清贵的世家女惦记别人丈夫的!?”
宗月心中还想着回京都的事情,心神不定,见状只是愠怒,到底没分太多精力在季宁雅那里。
晚晴扶着她,慢慢走回宗家。
季宁雅的话就像催化剂,原先她彷徨不定,因着父亲有言在先却被母亲毁诺懊恼不已,但终究是心系家人的。
父亲昏迷、生死不明。她可以不帮苏家求情,但必须得回去见父亲一面。
哪怕父亲昏迷前……和梁苏暮联手将她送了回来。
宗月深吸一口气,闭眼,也罢,她终究是在旋涡中间,这是命,她得认,不能逃,她要去担当。
待她回去,就让腥风血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两人匆匆回到宗家,玳瑁迎上来,宗月抬眸瞧他一眼便道:“收拾东西,回京都。”
玳瑁眉毛轻挑,虽意外于她为何出去见了季宁雅一面就打定主意,可到底早有安排,此刻也算不上慌乱:“是,我这就去安排。”
“辛苦你。”宗月颔首,玳瑁实在是她左膀右臂,相处越久用的越顺手,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若玳瑁哪天不在了,她能不能习惯。
玳瑁转身离去,宗月突然叫住他,意味不明道:“季家与后宫中熹贵妃感情如何?季宁雅、季宁雅,跟熹贵妃感情又如何?”
这些玳瑁都烂熟于心,下意识答:“熹贵妃身为季家主那一辈唯一的女孩,出嫁前在季家的受宠程度不比昔年苏三小姐小。”
“她为季家出嫁,季家一直感念她的付出,季家主犹甚。是以季宁远、季宁雅与熹贵妃感情十分要好。”
“那……天下将乱,京都暗流涌动,值此危急关头,季家会否置熹贵妃于不顾?”
“不会。”
宗月得到肯定的答案,挥挥手示意玳瑁下去。
季家兄妹屡次三番算计她,她虽然暂时腾不出空对付他们,可若一直不回礼,季家兄妹该当她是泥人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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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苏年被皇贵妃点醒,之后不久苏相便醒了。
梁苏年神色忏悔,跪在苏相床前,将自己那夜想法是如何混账,以及现在是多么懊恼,悉数向苏相吐露。
苏相静静望着他,眉宇间难掩哀伤。
他大病初醒,正是思绪紊乱、容易感伤的时候。
多年以来掏心掏肺的外甥,被人一句话挑拨成功,他是该夸季宁雅太厉害,还是梁苏年太愚蠢?
或许哪个都有。
但这件事令他不由自主想起当年未登基时的明昭帝,更不由自主令他生了警惕。
“王爷快起来吧。”卧病在床的苏相张口,佯装虚弱道:“季家女难缠,此事不怪王爷。王爷是君,老夫是臣,怎能让王爷向我请罪呢?”
苏相心下微寒,幸好皇贵妃拎得清将梁苏年骂醒,也幸好他们幸运,那天梁苏年恰好去喝了酒。
否则时机成熟梁苏年在季宁雅挑拨下捅苏家一刀,他们该怎么办?
梁苏年是苏家倾心扶持的未来皇帝,谁会怀疑他?谁能察觉端倪?
“娘娘所言十分正确。”苏相压抑住心中那些糟心念头,问道:“季宁雅给了王爷什么,可以让王爷得到陛下青睐?”
苏家算计明昭帝亲手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季家竟有本事让梁苏年逆风翻盘?
“季宁雅手中有一良方,可令父皇重新站起。”梁苏年一五一十道:“沈贵妃与季家勾结,父皇变成这样原本就是季家暗害也说不定。”
他到底还是比梁苏阳聪慧的。
苏相微不可察颔首:“既如此,王爷便装作与苏家有了隔阂,采纳季宁雅建议的样子,在季家帮助下得到陛下青睐。”
那样的话,季家就算机关算尽为苏家做嫁衣了!苏相眉眼一舒。
嗯……帝王多疑又惜命,季宁雅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梁苏年便入了宫。
这些阴谋诡计,季家兄妹潜意识不愿意令熹贵妃牵扯进去。
季宁雅离开京都,便将药给了沈贵妃,只等着梁苏年上门。
果不其然,见到梁苏年的时候,沈贵妃眼神了然又轻蔑,她耸肩,从内室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梁苏年:
“这是一周的用量。季小姐说了,一周之后她就会回到京都,届时王爷再向她讨要剩下的。”
她语气称不上恭敬,甚至算不上客气。
梁苏年冷笑,他纵是性情温和,可堂堂王爷被妃嫔鄙视,他不要面子的吗?
“贵妃久居深宫,最近可曾见过沈大人一面吗?”梁苏年语气淡淡。
季宁远当少主这么多年,素有威望。眼下他发了火,众人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田老太爷却不怕他,与陈老太爷对视一眼,张口反驳:“那依少主之见,我们该如何?总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当缩头乌龟吧?”
他讥讽大笑,目中满是对季宁远的轻蔑。
季宁远微微眯眼,放下手中茶杯,目光精准无误落在田老太爷张狂的脸上。
“田老太爷。”他声音低沉,似是不带什么情绪:“您还记得,岭南姓什么吗?”
田老太爷脸上肥肉微微颤抖,闻言,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僵硬:
“自然是姓季。”
他眼睛中仿佛能射出刀片:“怎么,你要拿你季家少主的身份来压我必须同意你的命令吗?可笑!”
“原来您还记得,”季宁远不理会他的挑衅,盯着他,一字一句:“岭南,姓季。”
那一瞬间,季宁远目中陡然晕染出无边的阴寒与杀气,旁人许是无所觉,但被他始终冷冷盯着的田老太爷,倏地喉咙一哽。
在那样杀气升腾的眼睛里,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两人无声对峙许久,谁也不肯先低头。但最后,还是田老太爷脸色难看,无可奈何低下头颅:
“是我僭越了,还请少主恕罪。”
他略微弯腰。
“田老太爷德高望重,何来僭越一说?”季宁远依旧神色淡淡,示意玉檀上前扶起田老太爷,也算是给了个台阶。
“那就这么商议定了,”他衣袂翩翩:“岭南暂不出兵,至于究竟何时出兵,听本少主安排。”
季宁远方才与田老太爷的交锋,众人都看在眼中。连田老太爷都败下阵来,何况他们?
是以众人皆十分听话应声:“谨遵少主吩咐。”
田老太爷拂袖而去,季宁远眼也未抬。
这一切,皆被潜伏在岭南的梁苏暮暗卫知悉。
有关岭南内部不和的信件,被快马加鞭,翌日送至梁苏暮桌前。
梁苏暮大手一挥,在回信上写了几个大字:
激化矛盾,令岭南主动出兵。
办完这一切,梁苏暮面上浮现几分狡猾与痛快来。
雁门关虽然扣留了季宁雅,但对外的名义却是季宁雅在雁门关做客,被奉为座上宾。
岭南本就出师无名,雁门关不能当那个老好人,给岭南出师有名的机会。
季宁远运筹帷幄,筹谋一世,不知道他能不能算得,自己手下人阳奉阴违,私自出兵?
届时岭南率先挑衅雁门关,谋朝篡位的名声,是彻底无法洗刷了。
注重声名,一辈子为了季家发展的季宁远,能受得了吗?
最好岭南内部两极分化,敌人越弱,对雁门关自然越有利。
身处岭南的暗卫收到回信,登时明白该如何做。
月上中天。
田家。
田老太爷狠狠摔了茶杯:“竖子!!”
管家闻声上前,神色惊惶:“老太爷,您这是……”
“黄毛小儿, 拿着鸡毛当令箭!”田老太爷又咒骂一声,眸中满是怒火。
管家当即跪下来,哀求道:“老太爷,您要为自己身体着想啊,千万不可大动肝火!”
田老太爷瞥他一眼,没说话。
“老奴不知您为了什么生气,可老奴斗胆猜测一句,”管家小心翼翼道:“若是为了什么家族的年轻子弟生气,那大可不必,寻他们当家人不快便可。”
“哪怕是您舍不下脸去为难小辈,您也有自己的小辈啊!少爷小姐们都孝顺,叫他们为您出头,没有人会不愿意。”
知道管家是误会了,田老太爷没有辩驳,只问道:“若也无法为难他们当家人呢?”
季家一整个大家子,哪个不是老狐狸!
“啊。”管家神色茫然又为难:“那不如……阳奉阴违?”
田老太爷眼前一亮。
管家在田家侍奉几十年,他倒是没有怀疑管家忠心,认真考虑了管家的话,若有所思。
“你去趟陈家,将陈老爷子请来。”片刻后,他吩咐道。
“是。”管家垂眸,遮去眸中不明情绪,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
田、陈二家宅子离得不远,半刻钟后,陈老太爷坐在田老太爷对面。
“不知老兄唤我来做什么?”陈老太爷笑的乐呵呵的,抿了口茶。
两家是姻亲,联系向来紧密,他也与田老太爷私交甚好。
“老弟对季少主的命令如何看?”田老太爷沉声问道。
“这……”陈老太爷目露迟疑之色,眼珠转了转,试探着开口:“老兄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