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高冷又干巴巴,不明白的人甚至觉得他凶神恶煞。
晚晴就是那不明就里的人,闻声先是一愣,而后抬头,看见是他后顿时恼羞成怒,杏眸厉瞪。
她一把将帕子扔回给卫一:“你走开!我不需要你那高贵的怜悯!”
说罢,她又重新将头埋在腿间,低声啜泣。
她怎么就这么弱呢?小姐因她功夫差不肯将她带在身边,如今卫一也这么凶她!
不就是欺负她功夫差吗?卫一敢凶秋娥吗?
被用帕子盖到脸上,卫一神色错愕。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不是来安慰晚晴的吗?为何她以为自己是在怜悯她?
“我……我……”一次不成,卫一也紧张起来,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我不是在怜悯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晚晴质问道:“只是见我孤零零坐在这里,被主子抛弃,十分可怜?”
“你怎么能这样想?”闻言,卫一眸中充满了不赞同。
他纵是再迟钝,也知道此刻晚晴的想法不对。
“皇后娘娘从未抛弃你。你是陪伴娘娘最久的人,娘娘怎会抛弃你?”
“只是你身体弱,不擅武功。若跟随娘娘前去,真出了事,岂非成为娘娘拖累?”
“娘娘一片好意,怜你辛苦。你千不该万不该如此揣摩娘娘。”
晚晴本就在气头上,被卫一言语所激,彻底忍不住了,当下便捶了卫一一拳,恼羞成怒道:“竟连你也觉得我是拖累!”
说罢,便怒气冲冲离去。
卫一神色错愕,怎么也想不到晚晴会如此反应。
可晚晴眼眶红红,走时脸颊上还掉了泪珠子,他也急了,担忧晚晴出事,匆忙追了过去。
“晚晴!晚晴!”
“是我说错话了,我就是个粗人,你不要生气!”
晚晴一个劲往偏僻的地方跑,卫一边追边喊,他到底是壮年男子,很快就将晚晴追上。
“是我错了!”他一把拽住晚晴,咬着牙,闭眼道。
晚晴红着眼怒瞪他。
“我向你赔罪,是我不好,可我没有恶意,我……我……”见状,卫一支支吾吾的,越发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嫌弃我是累赘,还跟过来做什么?我告诉你,小姐嫌我拖累可以,你卫一不过与我平起平坐,有何资格嫌弃我?”
晚晴冷冷道。
“我没有嫌弃你是累赘。”卫一猛地打断她,抬头与她对视,脸色涨红:“我……我……”
他低下头:“我心慕你。”
“什么?”
晚晴下意识后退半步,没想到会听见如此答案,神色惊惶,一时竟连生气也忘了。
她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
“我暗中倾慕你许久,不知你……你可有意……”卫一说话磕磕绊绊的。
他将脸扭到一边去,不敢与晚晴对视。
“我……”晚晴慌了,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她从未察觉卫一对她有这份心思,以前都只当卫一是普通朋友。
“对不起,我……”晚晴努力思索着措辞,尽量不伤害到卫一,心乱如麻。
“我只当你是朋友……”
她说出对不起的时候,卫一就隐有预感,现下说完最后一句,卫一便立刻垂下头去。
“我明白了。”他低声道:“是我惊扰你了。”
“今日是我鲁莽,你不要害怕。当朋友……也好。”
晚晴瞧着他仿佛突然没了精气神,心中某处微动,可到底心乱的厉害,并未说什么。
只匆忙挪开步子:“我……我先走了。”
她逃命似的离去,留下卫一独自在原地,神色不明。
这头两人间的气氛低落,宗月丝毫不知情。
“主子。”她正走神着,玳瑁向她走来。
宗月回头望他。
当初在云城贫民窟里那个矮小可怜的小乞丐,在这一年里身体猛地拔高,伙食的改善令他长成了如成年男子一般健壮。
便是连玲珑,脸蛋都开始张开,隐隐有了倾城之象。
说到这里宗月就不得不感叹一句,玲珑那张脸实在漂亮。
玳瑁就已经很俊逸潇洒, 玲珑更是青出于蓝,偏两人不是亲生兄妹。
瞧那模样,宗月甚至有种诡异的预感,玳瑁与玲珑的真实身份,恐怕不是她原先想的平民那么简单。
也不知当初那群因他们是乞丐而欺辱他们的人日后得知真相,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们的人查探清楚了,城南那座大山,山里长满了苋菜和蒿菜。”玳瑁汇报道。
随后他首肯:“确定可以食用。”
钱夫人哪敢让她将糕点端到季宁远那里,当即拽着钱灵萱赔罪:“这……宗小姐,这实在是误会一场……妾身向您赔罪……”
周遭众人皆噤了声,战战兢兢不敢发言。
宗月盯着钱夫人,一字一顿:“我身为季少主未婚妻,夫人却拿如此糕点来招待我。不知少主是否对夫人如此轻视他心中有数。”
“这,就是襄城城主府的待客之道吗?”
上升到季家和襄城层面,钱夫人知道自己讨不了好,更何况宗月的声音令人如坠冰窟。
在那样犀利的目光下,钱夫人觉得自己就好像脱光了任人往她脸上踩。
“对不起……这……”她道歉的声音弱弱的,额间冷汗直流,浑然没了方才嚣张的心性。
“贵府其余得罪我的地方,我就不一一指明了。”宗月淡淡道。
就在钱夫人以为她将要放过这茬眼眸已经迸出欣喜时,忽听宗月道:
“既然令千金说这糕点是襄城最名贵的糕点,那就请令千金尝一尝这糕点吧。尝过了,我就既往不咎。”
钱夫人的欣喜僵在眼中。
“你休要欺人太甚!”钱灵萱指着宗月鼻子骂:“这糕点都脏了还怎么尝!”
“是啊。”宗月笑意不及眼底,附和,冷冷地望着钱夫人:“这糕点都脏了还怎么尝?”
钱夫人一个瑟缩。
她再也顶不住来自宗月的施压,慌忙将钱灵萱按到地上,自己随手抓起一个掉在地上的糕点递给钱灵萱:
“萱儿,你乖,吃,吃了它!”
“娘亲!”钱灵萱满脸不可置信,瞧见钱夫人几乎要送到她嘴里的糕点,猛然伸手一推。
糕点被挤压成稀碎,钱灵萱愤怒起身:“娘!你怎么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钱夫人又从地上抓起一块糕点递给她,眼神恳求:“萱儿,听话,吃了它吧!”
钱灵萱不吃,季宁远真的怪罪下来,会坏了老爷的事的啊!
那时萱儿还有活路吗?
钱夫人目光中满是绝望。
可钱灵萱根本不理解钱夫人的意思,见钱夫人固执地要她吃那盘点心,终于动怒了,狠狠将钱夫人往后面一推!
“娘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要捉弄宗月,最好将她折腾的名声尽毁,好让我嫁给季少主吗!?”
她一脸被亲生母亲背叛的痛心表情。
此话一出便在众人心中掀起波涛骇浪。众女眷觑着宗月神色,各自小声窃窃私语。
在座大部分都是襄城人,利益共同体,对于城主府那些谋算或多或少知道点。
可像钱灵萱这样蠢公然将计划宣之于口还一脸理所当然觉得没错的,还是头一个。
也不知道钱城主和钱夫人到底怎么教女儿的!
宗月站在最高位,冷眼瞧着这一对内讧的母女。
害!没意思!
母亲色厉内荏,女儿草包无脑。钱灵萱愚蠢的程度可与昔年宗莹媲美,甚至宗莹还比她聪明些。
就这点段位!她连眉头都不用皱的就吩咐了。钱城主究竟怎么想的娶了这么个女人生了这么个女儿!
竟然还洋洋得意送到季宁远面前!?
宗月都不忍捂脸,太蠢了!太简单了!太无趣了!
女席这边动静实在太大,不惊动男席那边根本不可能。
钱灵萱还在跟钱夫人吵架,就见湖东侧那边的男子走过来几个。
季宁远走在最前面,刚过来就十分自然来到宗月身旁。
当着众人的面,他还体贴地为宗月理了理额前小碎发,俨然恩爱的未婚夫妻模样。
“怎么了?”季宁远出声问道。
他知晓宗月不是蠢人,做什么都心中有数,眼下闹出这般动静,其中曲折定然十分有趣。
他声音一惯冷淡,跟宗月说话时即便刻意放柔也十分冷漠,听到钱灵萱耳中就是他对宗月极其不满。
“季少主!”钱灵萱大呼一声,心中庆幸她抓住了机会。
她跪下,上前抱住季宁远大腿:“季少主,求您为民女做主啊!民女拿了府上精心准备的点心给宗小姐,宗小姐却非说糕点劣质,不小心掉在地上还逼着民女吃!”
“少主,民女自幼崇拜您,您在民女心中就如同大英雄一般存在,怎么您的未婚妻如此粗俗野蛮呢?”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知道方才发生什么的夫人们都默默将脸移到另一边。
钱城主虽然知道此处定然有什么不对,但钱灵萱所言所行与他目的一致,便只当看不到她如此行径。
季宁远挑眉,望向宗月,眸中意思明显:你怎么伤害这姑娘的心了?
宗月摊摊手,目光无辜: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