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城毕竟是梁苏暮的地盘,她不欲令梁苏暮为难,这些人肯道歉,她自然肯原谅,左右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最后一个来的人是王清,她不是来拜见的。
王清在宗家地位特殊,她甚至比宗冉都得宗老夫人疼爱。王清没有撞上原主,却直接对付了宗月,令宗月被迫在王家宴会上跟季宁远扯上关系。
她也到了及笄年龄,被许了人家。王家因王澜在,想来是季家势力,对宗月并没有特别大的敬畏。
“王妃姐姐安好。”王清略微俯身,手中帕子被她搅在一起。
再次碰见宗月,她已经没了最初身上那股骄傲。无他,两人如今身份差异实在太大了。
一个只能寻个中庸贵族子弟,日后深居内宅。一个是摄政王妃,在京都翻云覆雨。
谁不知道京都苏家和摄政王正在角力?两边都跟宗月有关联,苏家赢了,宗月是公主,摄政王赢了,宗月是皇后。
她们已经不是一个阶级。
王清能清晰的感觉到宗月视线落在她身上,令她面红耳赤。
王家宴会的事还历历在目啊!
当初她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季家少主,谁知一转眼就见宗月在季少主面前衣衫不整。
可恨的是并非宗月主动勾引,季家少主亲口说明自己对宗月有好感。
她那时还心想,宗月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配!
可是如今,宗月嫁给了摄政王,她呢?她还在云城苟活!
这叫她如何甘心?
“原是清儿妹妹,本王妃见过了,你下去吧。”宗月挥挥手,看出她眼底不甘,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不甘又能如何?王家有本事为了王清跑到她跟前闹吗?
她连季宁远和熹贵妃都算计过,怎会惧一个王家?
她丝毫不给王清面子,王清脸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四周传来低声窃笑,都是在嘲讽她。
王清再也忍不住,猛地跺脚,迅速从宴会上跑了出去。
但谁又会搭理一个得罪了宗月、不能为家族带来价值的闺阁小姐呢?
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二太太为人圆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有她在,今日宴会宾主尽欢。
直到夜幕降临,人群三三两两退场,独宗莹还跪在原地。
宴会之上,她受尽冷嘲热讽。宗月叫她跪着,二太太未曾求情,所以哪怕她偷偷站起,都会被下人强压着跪下。
这群刁奴!
宗月缓缓走至宗莹跟前。
宗莹抬头仰望她,神色灰败。
四周灯烛被点亮,头顶月明星稀。
原主刚回到宗家时,人人得而辱之,谁能想到有今日一幕呢?
“我罪也赔了,跪也跪了,礼物也送了。”宗莹苦涩一笑:“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你可曾后悔?”
“后悔?”宗莹轻嗤:“我为什么要后悔?”
“你不过一个草包,生母也是平民,凭什么做嫡女压在我头上?”她不甘道。
“我可有用嫡女身份欺压你?”宗月问道:“可曾屡次三番设计陷害你?”
宗莹呆住。
“自始至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你算计我失了祖母的宠爱也罢了,为何要在腊月里推我入水?你可知冰水寒凉,会死人的!”
宗莹张了张口,想说死人与她何干,可还是闭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若我当初死了,你就是可怖的刽子手。”宗月冷声道。
事实上,宗莹早就当了刽子手。
闺阁女子,何至于狠毒至此?
“终此一生,我都不会原谅你。”宗月面无表情:“但看在二房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
“日后我若回宗家,你必须到城外田庄上暂住。在任何地方看到我,都必须绕路三条街。”
“我不折磨你,只要放出风声,我甚是厌恶你,自有人为我代劳惩处你。”
“日后你若再出现我面前,便会像今日这样,长跪不起。”
宗月说罢,转身离去。
她无法代替原主原谅宗莹,闺阁女子自有对付闺阁女子的办法。既然当初宗莹用后宅手段对付原主,那日后也让宗莹尝尝后宅手段的滋味。
……
明月当空,皎洁清高。
有人日夜奔驰,与时间赛跑。
有信鸽飞行万里,带去心惊骇人的情报。
信鸽直飞闯入寝屋时,宗月已睡得熟了。
信鸽似有灵性般在宗月头上盘旋飞舞,翅膀不断扑腾,带动着摔碎了床边放置的小花瓶。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宗月被惊醒,入目便看到闹腾的信鸽。
再看信封口涂着红色,她神色当即就变了。
等拆开信,看清信上内容,宗月眼前一黑,当即晕厥过去。
京都生变!
毕竟……宗月及笄都一年了,婚事还没定下。前些日子与皇甫临解除婚约,婚事就更难了。
宗冉眸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
“我可不是陛下的妃子。”宗月耸耸肩。
她瞧着宗冉模样,就知宗冉心中一肚子坏水。不过近日她在皇宫中无聊的紧,去了也算打发时间了。
“良媛放心吧,我会去的。”说罢,宗月径自回房间,将宗冉关在门外。
……
另一头,德贵妃送季宁远出来。
“此事就劳烦姑母了。”季宁远恭敬向德贵妃行礼。
一如皇贵妃为了苏家入宫,德贵妃也是一样的为了季家。
何况姑母一直对他疼爱有加,他自是十分敬重姑母。
德贵妃此时心绪复杂。
她瞧着兄长这个嫡子,季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公子,眸光复杂。
季宁远告诉她的事,实在令她震惊。
“放心吧。”德贵妃隐晦颔首:“你难得要本宫这个姑母帮忙一次,本宫定将事情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震惊归震惊,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何况过去这些事情,季宁远担忧她,从不让她牵涉其中。
她膝下只有个公主,没有子嗣,季宁远如同她的半子。
只是……
德贵妃抬眸:“此事千真万确吗?”
若此事一旦公布,京都,乃至整个云梦国都将掀起轩然大波。
甚至龙椅换个人坐,也说不定。
季宁远笑笑,没有说话。
未曾直接回答, 就是最好的回答。
德贵妃心中有了数。
她叹气:“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段事。”
她那时年纪也不大,可即便是此刻,都不敢相信当年那位竟会如此大胆。
而这么些年,每每午夜梦回,那位会后悔吗?会做噩梦吗?
季宁远走后,德贵妃想了想:“去将太子妃请过来。”
如今京都太子妃,若无特意说明,便就是苏家那一位了。
……
翌日。
苏嫣然没在京都设宴,反倒将地点设在京郊的潇湘别院。
那是明昭帝赐给太子的私产,只不过如今别院早就换了主人。
这别院装潢风格一如皇宫,毕竟明昭帝赐予,不可能将次等别院给太子。
别院后花园,有很大一片湖泊。日光照耀下呈浅浅绿色,宛若碧玉,煞是好看。
湖中央搭建了戏台子,绕湖泊一圈,修建了长长的环形走廊与凉亭。
宴会,便设在这凉亭之中。
“平阳郡主听听,这曲儿可好听?”苏嫣然下首,司徒若眉眼张扬问道。
她声音尖锐刺耳,原本各贵族小姐三三两两说着闲话,司徒若话落,倒是将众人视线都引在宗月身上了。
宗月眼睛眯了眯。
司徒若不就是当初东宫设宴时,跟在苏嫣然身边那个墙头草?
只不过……她狐疑地瞧了眼湖中央戏台,对司徒若的话表示不解。
戏台上正演奏的曲儿是狸猫换太子,太寻常普通的曲子了。
“尚可。”保险起见,她不敢议论太多。
她话落,司徒若眸中得逞之意一闪而过,宗月问得两侧女眷们也低低笑出声。
“底蕴不足就是底蕴不足,”人群中有人讥笑道:“连这曲儿也敢评价,她不怕掉脑袋吗?”
“有端王撑腰,人家怎么会怕啊~”有女子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宗月蹙眉。
她手指微微蜷缩,到底怎么回事?
上首,苏嫣然眉眼微抬,出声斥道:“好了。”
哄堂议论这才戛然而止。
可苏嫣然会有这么好心?果不其然,在宗月若有所思的目光下,苏嫣然冷冷瞥了一眼宗月,又道:
“平阳郡主说话,还是要带点脑子的。今日这曲儿是谁点的?如此不懂眼色!”
前半句是斥责宗月,后半句却是指桑骂槐了。
宗月尚是一头雾水。
见状,苏嫣然眸底闪过几分讥嘲。
一月之前这流言起时,宗月便入了宫。
外头的人哪敢将这流言传入宫中?是以宗月是不知道的。
兹事体大,梁苏暮就更不会特意将这事特意与宗月说明了。
她这才钻了空子。
“要我说啊,平阳郡主藐视皇威,合该打几个板子。”司徒若添油加醋道。
宗月冷冷瞥司徒若一眼。
她身侧,有个眼生的少女怯生生扯了扯她衣角:“郡主……”
宗月循声望去,只见那少女犹豫片刻,这才小声跟宗月解释了一番关于狸猫换太子一曲儿的事。
她这才恍然大悟,再抬眸瞧着苏嫣然,心中冷笑。
苏嫣然手段就这么拙劣,想凭此惩罚她吗?
未免也太瞧不起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