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宋祁晏打了胜仗，按理说，会先将牺牲的士兵的遗体掩埋后才离开，而身份显赫的会将遗体运送回家中。
可萧禹泽却不允，直至烈火蔓延，我见到这一生我最不愿见到的事。
萧禹泽不顾宋祁晏和其他士兵的悲恸，竟吩咐把所有牺牲的士兵堆叠成山，要一把火全烧去。
正见着眼前高高扬起的火焰，仿若血盆大口，要将人吃了去。
恶臭刺鼻的味道传来，滚烫的温度忍受不住，我有些晕涨，便回了帐子里。
刚坐下不久，便听到帐外传来：“不好啦。”
“宋祁晏起兵反抗啦。”
“快保护皇上。”
我当下一惊，冲出帐外，只见宋祁晏拿着剑，被拿着弓箭的士兵围在中间。
“宋祁晏，你竟敢谋反！”萧禹泽旁边站着那日与宋祁晏交谈的士兵。
宋祁晏深深地看着萧禹泽不语。
我冲出去，大声道：“你们看清楚了！这可是才为国打了胜仗的将军，怎么可能会谋反！”
可是没人理我，我看向萧禹泽，这时候他倒是有了皇帝无情的样子。
我跪到他身前，苦苦哀求：“皇上，请三思，宋将军才打了胜仗就传出谋反，百姓们不会信的。”
他看向我，笑容犹如地狱使者般：“是不是我太过放纵你了？”
“而且，你应该晓得，人们都叫我什么。”
是了，大家都说他是疯子。
随后他的嘴一张一合：“放箭，杀死谋逆者！”
霎那间，数支弓箭随着迎面的风射向宋祁晏，我冲过去，混乱中一支箭射中我的肩膀。
“小禾！”
宋祁晏立即就被那些人更近距离的围在中间，他就直挺挺地站在那，不肯将脊背弯下，更不愿跪下。
他的血液随着箭射出的洞口留下，此刻像是站在血河中。
“祁晏，没事的，我会医术，我把最好的金疮药都留给你。”
“我信你绝不会谋反。”
直至我说不出话跪坐在他脚边，宋祁晏才柔和地看我，一字一顿地说：“小禾，对不起，没能陪你度过余生。”
“帮我和父母们问好，我下辈子还要娶你，你要好好活着。”
我听不到宋祁晏的声音了。
7
即便宋祁晏想要我好好活着，但我更想做点其他事。
我知宋家世代皆为忠臣，但萧禹泽不是个好君主。
在他上位前，南湘国可谓是火树银华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百姓们安居乐业，街道上一片祥和。
先帝去了以后不过一年，街上莫名出了许多流民；商人们时不时怨声载道又要交的税费又多了；朝廷上的些许忠臣，也被萧禹泽用各种理由满门抄斩，他亦是日日流连花丛中。
宋祁晏的尸体运回我们的府邸中，我只觉得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
我一直没什么胃口，直到一官女来找到我。
我才知道宋祁晏那段时间早出晚归是做什么。
他在置办新的住处，觉得原来的府上有点小，想要按我的喜好来布置。
谈笑的女子是为我置办衣服的女官，开心是因为新布料到了，是我最喜爱的那种。
他们约定办好后立刻找我过去看。
看着满园的花草，树下还有秋千，屋内有着足以装下三人的浴桶，床很大，一切都是我与他说过的想要的模样。
可我还没体会过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吵闹声从门外传来。
“这个府邸是罪臣之所，朕这便派人将这建成满月楼。”萧禹泽缓慢向我走来，他的声音如火焰般快要将我吞噬。
我自是不愿宋祁晏的心血付诸东流，可那是皇上，强求不知会再生出什么事端。
于是我面无表情应下：“自然是听皇上的。”
因为，他要为他今天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见我不生气，反倒是他恼怒起来转头就走。
8
我跪坐着在灵堂里守丧，京城中有一些百姓在唾弃着我的宋小将军，但还是有很多在为他说话，认为他是我们的守护者。
对呀，守护者。
而罪魁祸首萧禹泽，装模做样地来到灵堂，竟可笑地转变了一些百姓觉得他是疯子的想法。
受那些百姓爱戴的萧禹泽此刻压在我身上，拨开我的衣裳，素白的丧服滑落在地。
我暗自捏拳，默默把毒药放回袖口里，不能这么便宜他。
我适时开口：“皇上，这样于理不合。”
他喘着粗气：“宋祁晏死了，怎么不合。”
我恶心着面前这人，拼命忍住杀了他的心。
可我不愿被他玷污，拿出袖口里沾上蒙汗药的手帕。
对他扯着笑：“皇上，既然如此，我们玩些刺激的如何？”
他调笑着：“好啊，没想到你之前的贞洁烈女原来是装的，来吧你想怎么玩，我配合你。”
“先擦擦脸，等会去房里。”
“这里更刺激。”
他不愿，那也无妨，我拉着已经有些晕的他走到侧边，把提前准备好的药酒拿给他喝。
好在他要假扮真君子，遣退了一众人。
见他喝下药，我叫来小倌馆里的小倌，让他们拖到房间里随意玩。
小倌们自然不知这人是谁，毕竟他也穿着丧服呢。
我走到外边，叫来府中下人告知宫中，皇上因守丧乏了，已经睡下。
药效应有五个时辰，够他玩了。
萧禹泽醒后，我走到他身旁。
故作娇弱问他：“皇上昨晚玩的可尽兴？”
“朕觉着不错，隐隐约约的感觉，很是销魂。”
“那便好。”
9
那日过后，萧禹泽不管不顾地想要封我为皇后。
但其实在为我夫君守丧的这三年，女子是不可改嫁的。
又因宋祁晏之事，父亲母亲见我郁郁寡欢，我决意让他们把我剔除苏家祖籍，要入宫中。
母亲担忧的眼神还在我的脑海里，她害怕苏家两姐妹因萧禹泽反目成仇，我宽慰她不会的。
是了，别家母亲巴不得把自己孩子都塞进宫中，以此可享受荣华富贵。
但是，母亲却只想让我和姐姐找到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可惜，世事无常。而且，我和姐姐又怎么会因一个恶心之人反目成仇呢。
最后，萧禹泽在太后的说教下，把我册封为俪妃。
接下圣旨后，我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萧禹泽啊萧禹泽，真真是认为我与他伉俪情深呢。
其实，我是见过萧禹泽与姐姐在一起的模样的，他们原先好似真夫妻一般。他处理公务，姐姐就磨墨。他微服私访，姐姐也一同陪着。
看起来多么恩爱的夫妻呀。
可我姐姐，那日告诉我，她不喜萧禹泽，一切都是因怕被杀而在恪守本分。
再后来，许是因为我成为俪妃，萧禹泽日日来我霞云殿，我也很少再见他们这样的场面。
今日，萧禹泽来到霞云殿。
我照旧吩咐下人帮忙准备茶水。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我上前去迎。
烛火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五官妖艳，但看到这张脸，我还是难以抑制地厌恶害怕又想杀。
努力克制住自己发颤的身体，我站定在他身前，他伸手将我下巴高高抬起，眼里好似是对我的爱意。
我垂下头看着地面，强迫自己看着面前这人。
“皇上，怎么今夜这么早就来了？”我娇笑着边脱下他的衣袍。
“怎么？不喜欢？”
“当然不是，只是有些意外。”
他把手放到我肩上不断地摩挲着，早已垂下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面上依旧带着笑：“皇上，先来试试今天臣妾亲手沏的茶。”
他接过我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焦急地把我推向床边。
我借口身体不适，不能侍寝。
可话音才刚落，他凌厉的眼神就这么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
“是因为宋祁晏？”
“皇上怎么会这么想，妾心里如今只有你一人啊。”我委屈落泪，都要觉得自己爱他爱得这般深了。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他怒气上来，嗓门都高了不少，活像公鸡的打鸣声。
我陪笑着回自然是，可他突然笑的开心搞得我不明所以。
“爱妃，你可得好好爱护着自己的身体呀。”
“何况你的身体里，还有宋祁晏的孽种，我留下他，已是恩惠。”
“是，皇上。”我缓声应下，萧禹泽许是没了兴致，摆架去了姐姐的甘泉宫。
我瘫坐在床边，喜儿走上来担忧地看着我：“夫人，这又是何苦呢？”
我只愿让身边亲近之人唤作夫人，而不是娘娘。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便躺倒床上睡去。
对呀，这是何苦呀。
又想着，宋祁晏，到死也不知道我们有了孩子。
我明明答应了宋祁晏好好活着的，我这步是不是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