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安最终还是打开了这封信。
信是南乔生手写的,字迹是南若安很熟悉的字迹,连信件散发出来的墨水香味,都是她记忆里的气味。
信上,南乔生是以遗书的形式写的。
安安: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永别人世。我知道,自打你记事以来,有一个疑惑一直伴随你,那就是关于你的母亲。
之前,我总担心会伤害到你,所以,这些年每每你询问我关于此事,我只能缄默其言。
不是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见不得人,而是,我发自内心,不愿意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不过,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来处,你也一样。
所以,我想通过这封信的形式,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安安,其实,你并非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一生未婚,曾有一位相恋多年即将完婚的女朋友,但就在我和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之时,因为我整日忙于工作,对她疏于照顾,她突然与人私奔,从此消失于人海。
当时,她失踪之时,还怀有身孕七个多月。
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
原本,我是那么期盼成为父亲,也早就做好了成为父亲的准备。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命运竟与我开如此巨大的黑色玩笑。
我遍寻不到她的踪迹,亦不知道我那个尚未出生人世的孩儿,是否平安降生,是否长大成人。
这件事成为我心中无法磨灭的痛苦,这么多年,我始终难以从中走出来。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在医院附近的一处小树林里,看见了在襁褓中的你。
那时,你刚刚出生不久,被人扔在了树林里,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
我把你抱到医院进行抢救,后来,也顺利抚养了你,把你归于我的名下,成为了我这一生唯一的女儿。
随信留给你的,是当年你出生时身上的信物,一张写着你生辰八字的纸条,还有当时挂在你脖子上的玉坠。
安安,最后,为父想对你说的是:我很幸运能成为你的父亲,抚育你成人,是我人生为数不多的乐事。我希望你知道身世的真相以后,能够淡然对待这件事,也希望在你成长过程里,我做得不好、不对的地方,能够得到你的谅解。父亲是第一次做别人的父亲,照顾不周,请多担待。我,永远爱你,希望你健康,平安,幸福,快乐。
父亲 南乔生
南若安全程一字不落,看完了信件上所有的内容。
看完之后,她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之中。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浑身的肌肉都变得紧绷起来。
脑袋里一片空白……信件里的内容,让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商擎就坐在她的对面。
亲眼目睹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整封信,看着她如同被雷击的神情,以及眼睛里的泪水。
商擎好几次都抑制不住,想要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竭尽全力给她安慰和力量。
可是,他拼命克制住自己。
他知道,越是人生不能承受之重,越是要给予足够的时间。
他知道,她是性格刚毅的女孩子,无论命运给她多大的暴击,她都是可以承受的。
只是,她需要一些时间。
商擎没有做什么,就静静陪着她,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等待着她消化自己的情绪。
南若安闭上眼睛,静静流了很久的泪水,终于,从那种极度悲痛的情绪之中,缓了过来。
得知自己竟不是南乔生亲生女儿的那一刻,她的心其实很痛很痛。
可与此同时,她内心过去那么多年心里的疑惑与谜团,终于解开了,得到了谜底。
尽管这谜底并非是她所期待的那样,不过,比起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她至少现在知道,她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父亲一生未婚。
原来,父亲谈及她“母亲”时的那股恨意,并非是对她真正母亲的恨意,而是对那个令他意难平的女人的恨意。
南若安擦干脸上的泪水,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情绪。
她下意识摸了摸信封,摸到信封里有一个明显的凸起。
她打开信封,一个精巧可爱的玉坠,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玉坠通体晶莹透亮,小而精巧,是一个小小的、栩栩如生的天使,上面系着一根红绳,另外,还有一块小小的木牌。
木牌上,有正楷字刻着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还写了两个字:安安。
南若安看到这块木牌,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并非是南乔生所取的,而是她的亲生父母记在木牌上的。
南若安凝神盯着这枚小小的玉坠,盯了很久很久。
这,是她真正的亲生父母,在这个人世上,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
原来,自己是个被收养的孩子。
她突然就明白了从小到大,南乔生对她的极度避嫌、刻意保持距离,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前,她一度以为父亲是太过严苛,不愿意和她亲近,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她不是他亲生,所以日常相处里,他总刻意避嫌。
得知了真相,如今再想到她当年的任性和为爱不管不顾,她愈发自责,觉得自己太不懂事。
那对于南乔生而言,无疑是自己另一个心爱的女性,又深深扎了自己一刀,背叛了自己。
怪不得,他那时候会那样恨她,恨到要和她断绝来往,把她赶出家门。
南若安想到这些,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商擎见她突然站起来,以为她是想不开,慌忙上前,轻轻拽住了她的手。
南若安木然地看了他咿呀,她摇了摇头,示意商擎放开自己的手。
随后,她缓缓走到书房的门口,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吧。”
南乔生平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南若安推开门走进去,看到南乔生坐在那张古旧的长条桌前,双眼红肿,显然就刚刚哭过。
南若安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正好摘掉眼镜、用纸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内心的情绪如烈马,脱缰而至。
“爸,谢谢您,对不起!”
南若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她忍不住悲怆地喊了一声,直直跪在了南乔生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