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要不要阿娘陪你睡？”
梦中的人掌着一盏灯烛，打着呵欠推开了房门，一脸困倦的望着皎皎。
皎皎身子微微僵硬，好半晌才喃喃开口：“没、没事的，我可以自己睡的。”
她脊背后被薄薄的汗珠浸湿，小声询问道：“阿娘，舅舅……舅舅住在哪里呀？”
“你问这个做什么？”陈大娘含糊应了一声，嘱咐道，“早些睡吧，明日阿娘还有事呢。”
皎皎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要说些什么，便见陈大娘拿着灯烛重新将门合上。
烛火透过缝隙若隐若现的，随着隔壁房门的关门声彻底消失在过道。
皎皎呆呆地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头，不知所措的揪紧了被子，小声喊：“阿娘。”
黑暗之中只有她的呼吸声，没有任何人会回应她。
梦中的记忆十分真实，虽然皎皎勉强才能够听清楚梦中人交谈的一两句，可是却也能明显的感受到梦中她与阿娘的亲密不似作假，阿娘对她的关切温柔……一切都那么的令她熟悉怀念。
除了阿娘的……脸。
就像是偷偷地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子一般，现实中的阿娘同梦中的阿娘总有什么不一样。
那张脸搭配上那身衣裳装扮，同梦中的其他一切都显得那般的格格不入，令皎皎便扭。
她缩到角落之中，将被子拉到自己身上，想不明白这其中的不对劲到底在哪儿。
梦中会抱着她入睡，柔声哄她睡着的阿娘……为什么现在看见她被惊醒，都不会哄她睡了呢。
带着这个疑问，小姑娘彻底未眠，精神萎靡不振。
“你、你怎么这副模样？难道昨晚没有睡好？”阿祝瞧见她这个模样时，大吃一惊。
他晨日醒来时，都想好了今日见他时，一脸开心的同他说，他真厉害时，他该如何回应。
小姑娘仍旧蹲在牛棚外头，垂头丧气的同他说话：“我觉得阿娘……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喜欢我。”
“但是你还是很厉害的，你说我会梦见阿娘，我就真的梦见了以前的阿娘。”
皎皎无精打采的说出了夸他的话，阿祝却没有按照想的回应她：“那你怎么还不开心……”
“我……”皎皎也不知晓如何同他解释这怪异的感觉，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伸手从地上的积雪抓起一把，捏成一个松松散散的雪球，随手丢了出去。
“啪”的一声，雪球擦过少年的衣角，撞在墙上，碎成一片。
赵之乔瞥了一眼不远处在打雪仗的孩子们，默不作声的拢了拢自己的斗篷。
他由小厮扶着入了宋府的大门，找到了宋淮，开门见山：“皎皎失踪了是不是。”
不等宋淮露出戒备的目光，赵之乔解释道：“阿越从猎场回来，同我说了这件事情。”
他的语气有些着急，忍不住伸手握拳置于唇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少年的唇色苍白，脸上还带着病容，十分憔悴：“玉儿……如今该是还在你们府中吧。”
“若是来人只为皎皎，不是皎皎的仇人，那便是要为了要拿捏你们宋府咳咳——”
赵之乔又咳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今大宋戒严，他们带这个孩子，想必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肯定藏匿在京中何处，也必然在查看你们宋府的动静，静候着要算计你们的时机才是。”
宋淮想要说些什么，闻见赵之乔的话，便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不等赵之乔开口，他又瞥了一眼赵之乔身侧的侍卫，待人退开才淡声道。
“我不能与你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此事并非皎皎的仇人所为。”’
“好，那定然就是为了拿捏你们宋府，亦或是为了拿捏大宋，毕竟皇上对皎皎的宠爱……”
赵之乔顿了顿：“如今有个冒险的法子，京都肯定是不好待的——若是那些人要用皎皎来要挟你们，皎皎一时半会不会出事，玉儿与皎皎如此相似，你们大可故意带着玉儿出去露个面咳咳……”
面色露出几分痛苦，赵之乔接着道：“同人说，你们已经将皎皎寻了回来。”
“他们肯定会心生怀疑，还会派人前来确认，说不定还会策划第二次掳人计划——”
“等等，”宋淮淡声打断他，“若是他们认为玉儿是真的，皎皎是假的，那么不留皎皎呢？”
赵之乔沉默片刻，露出几分苦笑：“所以此事定然有些冒险……需要赌一赌，赌……总比这样空坐着要好。他们若是为求周全，必然会两个人都劫去，毕竟他们也吃不准哪个是真的皎皎。”
“当然，你们领着玉儿，也不能太过明显，教他们察觉出端倪。”
“若是你们不愿意作恶人，便将玉儿交给我，这个恶人我来做。”
宋淮听着他淡声说话，好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不能拿皎皎的性命做赌注，也不能拿玉儿的性命不当回事。”
“玉儿的命……你们能够保全的不是么。”赵之乔的唇畔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芙蕖院：“若是你们继续这般大海捞针一般的寻人，迟早有人会坐不住的，时间拖得越长，皎皎就越危险咳咳……信与不信，做与不做，全在你们罢了。”
风吹起赵之乔的斗篷，少年拢紧了斗篷，露出了有些削弱的身体。
宋淮诧异的看了一眼赵之乔，只觉得少年比他上次见时要清瘦了不少。
他忍不住询问道：“……自从上次病后，你一直不曾好过？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闻言，赵之乔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回答宋淮这个问题。
“你们再仔细想一想吧……玉儿一出现，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怀疑的。”
“无论是想方设法来确定，还是来将玉儿劫走，他们一定会有动作的。”
赵之乔侧过身子，示意远处的自家侍卫上来扶自己：“如今你在明，敌在暗，不可同论。”
“等他们被动之时，便是你们破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