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出去转转透透气,那娘带你往宫里去,你皇帝舅舅一直惦记着你的身子呢,都问了几回了,你过去请个安也是应该的,”儿子出门可以,但绝不能是接苏曼卿回府。
乐隐这下急了,他对皇宫一无所知,去做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进宫连个礼都给皇上行不了,如果母亲不肯答应的话,那以后我就永远不出长公主府的大门了!”
“不出就不出,你就永远给本宫守在府里吧,”安庆长公主也来气了,苏曼卿就那么金贵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侯门女,值得我儿子拖着病体亲自去接?”
乐隐冷冷一笑,“我也不过是一个国公府世子,苏曼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值得我去接的话,母亲您告诉我,谁值得?顾新桐么?是啊,自然是顾氏了,她母亲可是姓言的!”
“来人,抬我回四时春!”乐隐一拍软榻,挣扎着起身。
“扬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庆长公主被一句“姓言的”给惊着了,心中暗藏的恐惧又涌上心头,“你给我说清楚!”
乐隐回过头,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长公主殿下难道不是最清楚的那个么?”
言宣言怀瑾跟安庆长公主那不可告人的关系,顾新桐为什么会备受器重,这一切,还有谁比安庆长公主清楚?
而最无辜的苏曼卿,好端端的女孩子,嫁到长公主府,却要被这么一群人轻视折磨,凭什么?乐隐越想越气,也不叫丰年四喜抬自己回四时春,“走,出府,我现在就要往靖宁侯府去!”
“啊?”一旁的同欢吓了一跳,急忙攀住软兜的把杆,“爷,您消消气,大不了明天小的给您安排马车,您亲自去接夫人,现在去可不行啊!”不得把苏家人给吓死?
“有什么不行的?今天去你就给我安排不了马车了?”乐隐瞪着同欢,“还不快去?不然我自己往靖宁侯府爬!”
我的天啊,这位爷是失心疯了,同欢一把将要从软兜上下来的乐隐给拖住了,一面冲同乐挤眼,叫他往延桢院报信儿去,一边道,“这大下午的,咱们跑了去,岂不是要将靖宁侯夫人跟世子夫人吓住么?再说了,这哪有空手往老泰山家里去的?咱们准备礼物也得费些时候不是?”
“那你现在去,随便挑上几样,曼卿不会计较这些的,”乐隐也是气很了,拧劲儿上来,还非要把事儿给办成不可!
“哎,小的这就去办,只是世子爷也不能就这么在园子里等着啊,叫四喜他们先抬您回去,都小的将东西准备好了,爷您过过目,咱们就出发,”同欢见同乐已经跑的没踪影,小声劝乐隐道。
“不必了,这儿景致不错,我就在这儿等着了,”乐隐示意四喜丰年将他从软兜上抬下来,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我知道你叫同乐往延桢院去了,我就在这儿等着长公主殿下了。”
还没等同欢离开呢,那边安庆长公主已经带着一行人气冲冲的赶了过来,“方显扬,你要做什么?你要气死本宫么?”
乐隐抬抬眼皮,漠然道,“殿下过誉了,我怎么敢?”
这是跟自己杠上了?以前方显扬要闹个什么,自己不允,他要么又缠又闹,围着自己好话说尽,要么就是不动声色悄悄把事儿办了,像现在这样,跟自己挑明了说,之后连多余的话一句没有的,还是头一次,安庆长公主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乐隐看着身侧姹紫嫣红的花簇,想想自己从不敢轻易示人,生下自己又溘然长逝的母亲,还有嫁进长公主府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苏曼卿,这两个自己最亲近的女人,所承受的苦难,都来自面前这个女人,而他,却还不得不日日请安,做她的孝顺儿子,心里憋闷的只想从这个长公主府里逃出去,“我要怎么样,您不是很清楚么?只因您是长公主,位高权重,所以我连接自己的妻子,您不答应,我便不能出这个大门,呵,”
乐隐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安庆长公主,因为占用了方显扬的身子,即使方显扬是他仇人的儿子,他也努力叫自己忘记仇恨,去孝敬这个生了方显扬的女人,可是怎么那么难呢?
乐隐听着安庆长公主讲自己如何富贵得意,讲着如何将那些世家贵女踩在脚下,讲着父亲方惟安如何冷酷无情不尽父责,讲着方显扬如何得皇上的疼爱,乐隐心底泛起的就只有厌恶,但现在他用方显扬的身体延续了几乎要结束的性命,所以即使安庆长公主是杀母仇人,他能应了苏曼卿的话,尽自己所能的不去逆她的心意。
可是苏曼卿不同,他不想听也不愿意再听安庆长公主口里对她的轻视跟诋毁,
“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曼卿,曼卿这两年来在府里受了许多委屈,所以,我准备跟她和离了,这样殿下一高兴,便不会再针对她了,只是和离之后,我会搬去景国公府,以后每逢初一十五,我会准时过来给殿下请安。”
这,这是怎么回事?安庆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茫然的回头问燕嬷嬷,“燕绥,显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燕嬷嬷也被乐隐的话给吓着了,不就是安庆长公主不许他去接苏曼卿么?多大个事儿啊?怎么话赶话的就将到什么和离,出府上了?就为个女人,世子爷就要跟长公主殿下断亲?传出去那可是大不孝啊?
“世子爷,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殿下听了多伤心啊!”燕嬷嬷在乐隐跟前跪了,“您想出去走走,这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殿下哪能不答应呢?漫说是明天了,就算是现在您想出门儿,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燕嬷嬷偷觑了一眼乐隐的神色,见他面色恢复了一些,心里一喜,膝行一步又道,“世子爷您想想,从小到大,您要干什么殿下拦着过?殿下不想您去接夫人,也不过是因为您腿伤未好,所您坐马车颠簸,再有个什么意外,并没有不许您到靖宁侯府的意思,而且您这个样子跑到侯府去,侯爷跟夫人也只会说您不懂事儿啊!”
安庆长公主已经缓过来了,她心有怯意的看着乐隐,“我就是这个意思,苏曼卿再不好,也是你的妻子,我拦你一回,还能拦你一辈子么?扬儿听话,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歇着,明天我叫孟长史陪你一块儿过去。”
“世子爷,就算是世子夫人要回来,这去了十多天了,行李也得收拾半天不是?咱们今天先遣人过去送个消息,明天您过去接夫人的时候,也省得她手忙脚乱的,”燕嬷嬷又劝道。
乐隐也是一时意气,喊着立时要往靖宁侯府去,现在被同欢跟燕嬷嬷各拦了一回,已经没了初时的怒火,点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言,你去准备明天往靖宁侯府去的礼物,仔细着些,我可是要过目的。”
等乐隐乘坐的软兜拐过了花丛,安庆长公主转过身一巴掌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丫鬟掴到地上,“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殿下息怒,”燕嬷嬷忙过去扶了安庆长公主,“仔细手疼,”
她捧着安庆长公主发红的手掌,“咱们先回去叫奴婢给您上些药,有话咱们慢慢儿说就是了。”
等到了延桢院,安庆长公主再也支持不住了,颓然的倒在地上,吓得燕嬷嬷跟周围的丫鬟都乱作一团,待燕嬷嬷想要遣人去宫里请太医,却被安庆长公主给制止了,“叫她们都下去,燕绥,你陪我说说话儿。”
燕嬷嬷默默的挥手叫丫鬟们都出去了,才在安庆长公主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来,“殿下不必如此,世子也是一时心里不痛快,才跟殿下闹脾气呢,殿下忘了,咱们世子爷自小便比旁人家的孩子聪明,脾气也大些。”
安庆长公主摇摇头,“不是,燕绥你还没有感觉出来么?显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跟我离了心了,你想想刚才他看我的眼神,他竟然在嫌弃我,他一定是知道了,燕绥,他都知道了,怎么办啊?”
安庆长公主一把抓住燕嬷嬷的肩膀,“他一定是知道了我跟怀瑾的事,知道他不是方惟安的儿子了!”
知道了又如何?燕嬷嬷觉得这根本不是事儿,只要方显扬脑子还在,就不会将此事说出来,谁会现放着景国公世子不做,去做一个奸生子?“殿下放心,世子爷一定不会知道的,当年知道此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您还怕景国公说出来吗?国公爷现在可只有世子爷一条血脉,难不成几十年都过去了,他还愿意旧事重提,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是,可是显扬他会看不起我的,他一定是看不起我了,他看不起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娘亲!”安庆长公主扑到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儿子现在是她的全部希望,甚至是她生存的意义,如果方显扬也离她而去,安庆长公主觉得自己再没有活着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