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连续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是在……忙工作吗？
我正试图欺骗自己，却惊喜发现那方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赶紧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陌生的女声先传来：「小姐，阿森正在洗澡呢，不方便接你电话。」
跋扈嚣张的笑声从她那一点也不掩饰地传过来。那一瞬，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还蒙蒙的有些发晕。
「呵，他也不会接你电话吧。」
她自以为小声的不屑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像一把磨炼了几年的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心里给予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不记得怎样挂掉的电话，失望像一团灰色的雾，淡淡地把我完全缭绕，心底闷闷的窒息堵得我喘不上气。我扶着墙，大口呼吸，勉强制住压抑的泪水。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啊。
他明明已经承诺过只会爱一个人，明明说好这个情人节一定会回来的。
我明明已经准备放下了。
可是怎么，还是这么难过，这么不甘心呢。
还是说，他喜欢的这个人，从来不是我呢……
5
「给你。」
乐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后，昏暗的光线遮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脸上模糊一片的神情。
「不用。」
我冰冷地回复他，带着厌烦的迁怒，好似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因为他的撩拨。
「纪青青，你一定要喜欢他吗？」
乐齐没有像之前一般嬉皮笑脸地说些什么玩笑话。他安静得有些不像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视线刺得我有些难受。
但最后，他只是沉默地把药放下，转身离开。
看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有些好奇地拿起他给我的药，发现这正是我常用的控制呼吸困难的药。不过我从来没在办公室用过，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6
「青青，赶不上和你的午饭了，对不起啊。」
随意的语气怎么也听不出几分歉意。
还未开口，却听见他那边传来一声娇笑
「柏森快一点！你可是答应我到港城吃午饭的。」
是之前那个女生。
柔媚的声音，嚣张的指使，还带着柏森曾经最讨厌的无理取闹的蛮横，但是只听见柏森温柔一笑，宠溺地轻语几句。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过的吝啬的柔情在另一个女生面前全然宣泄。
「她是谁？」
「乖，客户这边催得紧」
「她是谁？」
「我晚上一定回去陪你好不好？」
「我问她是谁？」
「纪青青你够了！」
柏森突然的一声，同时惊到了我和她两个人。空气凝滞着传达着尴尬与冰冷。
那个女生嘲讽的轻笑打破了这份平静。
无数的烦躁和劳累潮水般压了过来。察觉到呼吸再次不畅的同时，我赶紧挂掉电话打断了他无力解释的话语：「她只是新来的实习生，我见完客户就回去……」
又是这个话术，我想轻嘲地笑一下，却发现牵动嘴角都费劲，把手机随手一扔，无力地倚靠在椅子上。做得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菜也在此时显得可笑而多余。不过是如同我一般被人厌弃的无味废物罢了。
7
我生长于水乡，嗜甜如命，喜食清淡，再加上本就有所缺陷和疾病的身体，多年来，我几乎从未碰过重口味的食物。直到我遇到柏森，他轻狂而热烈的性子和他嗜辣的口味如出一辙。漫不经心地抬眼，就如同火红的尖椒从你的舌尖直接滑进嗓子，辣得你整个人不知所措，不分黑白，只想在这份滚烫里永远燃烧下去。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我这颗温水小青菜竟然义无反顾地投入柏森那口牛油辣锅。
「青青你糊涂啊，柏森这个狗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棵小青菜迟早坏在他手上。」闺蜜司文一脸不争气地戳着我的脑袋瓜，语气里全是无奈。
「没有啊，他对我很好的。」我努力扭头从司文的魔爪里挣脱出来，梗着脖子辩解道。
「上学的时候那么多人追你，你看都不看一眼，怎么一遇到柏森就栽进去了呢？」
……
「你啊，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闺蜜的声音就这样盘旋在我的脑子里，过了几年也挥之不去。
是啊，我，到底喜欢柏森什么呢？
8
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渐渐放凉，那颗曾经一想到他就澎湃的心好似也逐渐凉了下来。
因为柏森无辣不欢，我也为他苦练厨艺。呛人的油烟和过于辛辣的味道好似一条看不见的虫，就这样紧紧地缠上来，很久没有复发的呼吸疾病也被再次诱发甚至留下无法治愈的病根。但是一想到柏森满足的笑意和他抱上来时滚烫的温度，我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柏森知道之后，也严令禁止我再做重油重烟的饭菜，但我总忍不住在一切值得纪念的日子下厨，想让一切属于我们的日子都拥有着熟悉的气味，以此深深珍藏。
厨房暖黄的灯柔柔地倾泻下来笼罩上一层暧昧的气息，「嘶—」热油入锅，噼里啪啦爆出清脆的声响，我沉浸于做菜的每一步，丝毫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柏森已经把我完全环绕在怀里，他的双手撑着桌案，只和我之间隔着一层衣服的距离。
「在做什么？」
他呼出的热气全数落在我的耳朵上，痒的我一缩，一边笑一边躲避。
「你最喜欢的水煮肉片。」
最是灿烂的柏森此时只是静静地伏在我的肩窝里，好像滚烫的火山悄悄地进入了休眠期，乖乖地让雪落满他的一身，将他全然覆盖。他这副人前人后完全不一样的形态转换，我是喜欢极了的。任由他狗狗一般在身后到处蹭蹭，却也不理他。直到他做得实在过了火，才会假装板着脸让他出去乖乖坐好。柏森总是趁我不备偷亲一口，然后大笑着溜之大吉，只留我一人在原地羞窘地威胁。
「再这样下次不许你来了。」
柏森迎着光，笑得灿烂。
他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他从不拘束的笑容，弯弯的眉眼，撒娇的无奈……各个地方透露出来，抓着我，让我难以自拔。
但有时，超出这份熟悉感的部分竟也会让我感到冰冷而厌恶。
9
我曾以为这只是不习惯和性格的不同带来的差异感，但这份厌恶在我看到他和公司前台的妹妹抱在一起时达到了顶峰。
混乱的衣服，令人作呕的气味，前台媚眼如丝地盯着他，对我的到来毫不关心。
他极其慌乱地爬起来，满脸着急地准备解释。
「你公司的前台打电话来说，你今天没上班，让我过来看看。」
柏森瞬间顿住，前台正躺在他的身边。
我也不想再看这幅辣眼的画面，转身就走。
却听见他居然在我背后崩溃地大叫：「纪青青，这么几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简直无语，他这一个出轨的渣男居然还在问我这个问题。
在他家里的床上，在他不允许我踏入的领域，他肆无忌惮地开放给所有人，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被他完全封闭。
柏森从不会在我这里久住，也不会同意同居。每当提及这个话题，他便以给双方自由的私密空间为由，坚定地拒绝。
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我给的自由过了火。
我已经忘记当初为何原谅他，而他又如何逐渐放肆。
在我试图安慰自己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我时。那个实习生林萱出现了。她灿烂而明媚，宛若一朵火红的玫瑰在人声喧闹的夜场张扬着她无限美丽。虽然那个前台已经被解雇，但我这个懦弱无能深爱柏森的名声确是被她完完全全地宣扬出去。这个勇敢无畏的女子完美地符合柏森的兴趣。他们是那么般配，便好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只不过一个对视，便天雷勾动地火，让火山爆发出完全符合他的气势，雄壮而辉煌。
柏森公司的人迫不及待地发了无数的照片给我。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再次看到我为此伤心而绝望的模样。柏森当然知道，他也当然默许，甚至被偷拍时还故意摆出帅气的姿势，一双坚硬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他们伙同在一起，大笑着将我的痛苦摆在聚光灯下，拿着放大镜慢慢欣赏。
他人的恶意我总是能理解的。
但是柏森，为何他如此恨我，恨我到完全改变了他自己，将我曾爱他的部分一点点剔除，只留下现在一副让人作呕的躯体。
听说，这个实习生是柏森的学妹。
听说，这个实习生在上学时已然和柏森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说，我只是插入他们之间感情的第三者，是我破坏了他们，他们如今的重逢是命运的再次馈赠。
……
我本不打算放在心上，却听闻柏森因她的一句「初到此市，无处可去」，便将她安置在自己家里。
所以，从始至终我只是他寻觅过程中一个落脚点罢了。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的了。
恹恹地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句「分手吧」，便再度缩回我灰暗的保护圈里。
10
「咚咚——」
门冷不丁地被敲响。我一震，他回来了么。
透过猫眼望过去，一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在门外立着，那副粲然的样子让人看得牙痒痒却又忍不住被他感染。
是乐齐。
我默默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却听见门继续震动。
「纪青青，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别躲里面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极有韵律的敲门声伴着乐齐响亮的大嗓门，震得我虎躯一震。
连忙开门把这个丢人的家伙拽进来。
关门的一瞬间，回头对上邻居大妈快射出光的八卦火热的眼神
「年轻就是好啊。」
我讪笑着，狠狠掐了一把乐齐，却看到大妈带着谴责和怜爱的目光。
一脸茫然的我直到看到乐齐噘着嘴，眼泪汪汪，泫然欲泣，弱柳扶风，如泣如诉地满脸写着委屈地望过来。一只手虚虚地拽着我的衣角，另一只手被我狠狠掐着，看上去好不可怜。
「嗯？」
刚刚那个砸门的中气十足是谁？
小绿茶，真有你的。
回避大妈谴责的视线，我关上门，狠狠地盯着他。
「你来干嘛？」
他瞬间把手缩回，一脸无辜。
「咳，现在阳光不错哈。」
我看着外面已经昏昏黄黄的天，云霞将夕阳遮得只露了一个小头，几颗星星已经若隐若现，回头看看他。
这孩子，啥时候眼神也不好了？
「别废话。」
我恶狠狠的样子活像个恶毒女配，乐齐委委屈屈的和小白花女主一样，在我的威慑下显得格外委屈。
被他柔弱的外表一时欺骗，我猛然反应过来。不愧是小绿茶，功力深厚，差点连我都骗了过去。
见我不再理他，他又继续缠上来。
「姐姐，一起去吃饭嘛～」
小声音似乎自带波浪号。
我想拒绝，又想起柏森和他钟情的那只小辣椒。
正好，带杯绿茶降降火。
我拿上东西准备出去，却看见乐齐懵懵地站在原地。
有点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
「不是你说要出去的吗，还不走？」
他惊喜地从原地蹦跶三尺之高，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我手里抢过包，一溜烟地跑了。
带着无比的热情与欢快。
那种曾经只在柏森身上遇见过的熟悉感竟在乐齐身上再次感受到，并且更加强烈。
我捏了捏手，他的头发，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