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作响,锣鼓相合,长袖挥舞,一面红漆大鼓现身,黄澄澄的铜钉,在琉璃灯下一映,华光闪耀,玉脂般的羊皮鼓面,俯着一个美人,石榴红的衣裙,金丝绦束腰,一头乌发上也系着金丝。
鼓声催动,声声或如马蹄,或如低诉,那美人起身,双足击打鼓面,足上更有金玲发出清脆声响,更如珠入玉盘般清脆,两个斑斓毽,绕着身旁,仿佛是系了绳子的风筝,不离左右,贵人们瞧着新奇,倒也不吝啬掌声。
新皇登基本是盛事,平素游历在外的霍岩也掐着日子赶回来,恐落了个怠慢的罪责。小厮跟在霍王爷身边正瞧着眼熟,俯身到王爷身边道:“王爷,怎么瞧着像傅家那个姑娘?”
“你倒是眼尖,只管看着就是,别多嘴。”
福豆心中好奇,心道这姐姐还会这新奇的玩意,这番打扮下来,真是好看,就像……..就像画里的人。
一舞毕,徐甘微微喘了几口,低眉顺眼,偷眼四处去寻傅青主,却是没敢往上去瞧,当初那殿前的还是位皇子时几乎要了她的命,让她心存忌惮。如今明知招她进宫没安好心,更是小心翼翼,恐犯了哪个贵人的忌讳。
只听得圣主连连喊好,徐甘随着众人,就要缓缓退出殿去。竟不知是何人,一把掐住她的腰窝,将她抱个满怀。
徐甘一惊,瞪大眼睛猛然抬头对上那人一双笑盈盈的双眸。
“别来无恙。”
徐甘急忙四处去寻傅青主,就听那远道而来的大梁王爷在她耳边喃喃道:“别找了,自然是把他支出去了。”
徐甘心中暗骂,心道不知这王爷抽的是什么疯?又见殿前众人皆做旁观,似乎看了一出香艳话本。
“不知这是哪里来的贵人?陛下面前还不要失了体面才好?贵人且先松开。”
“行了,离开几月,怎么你的夫君也不识得了?你是个惯会耍诈的?松开,你还不得没影啦?”说罢倒是松开了钳制在她腰间的手,抓住徐甘的手腕,扯着她往信宗面前去。
“陛下,这是我的小妾,平素里也是我娇宠,惯坏了,居然跟我耍性子,几月前偷跑了去,可是让我好找,不想在陛下这里。这次回去,不但要带给我北梁陛下,大莫大梁交好的协议,自然也得把我这心心念的人儿带回去。”
信宗心中疑惑,瞧着裴封岩模样,竟不知他这样究竟是何目的,这姑娘倒是奇了,是傅青主的心上人,怎地又会得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裴封岩的青眼?
“陛下,陛下,贵人大概是认错认了,小女子本是傅家奴仆,怎地成了他北梁王爷的宠妾,如果真是那样,小女子何必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非要做了个下人不可?”
“一日夫妻百日恩,难不成我还认不出枕边人不成,不过是闺阁中的小情趣,怎地还要弄到大莫陛下面前。”
徐甘听她口无遮拦,面上气的一片绯红,道:“王爷口说无凭,平白这样编派一个女子的清白,难不成是让小女子血溅殿前才能自证清白。”
“我大梁虽不如大莫知礼仪,懂体统,可纳妾也是要有凭证的。且不说你的身契尚在本王身上,当日有我王族徽印的玉葫芦为聘。”
裴封岩说罢一把挑出她脖颈中带的玉葫,举在面前,道:“还不认?”
徐甘心道,自己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当初的障眼法让他识破,反倒是成了他的凭证了。
徐甘恨恨的从牙缝中挤出:“你坑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裴封岩突然面上一凛,嬉笑一扫,道:“那日在北梁你是许了我的,本王要你守信。”
信宗在上将此情看在眼中,看两人如此言语往来,眼神中也是刀剑往来,心中料定这小女子与这裴王爷必是有瓜葛,这裴王爷非要求,可这当口,倒是让他两难了。
傅滟揣摩信宗心思已久,见他神情明白了一二,笑道:“好个痴情的北梁王爷,不知我大莫这小小的美娇娘怎地好手段。这徐甘姑娘本是在我傅家待过一阵儿,妾在娘家时,与她倒是有过几面之缘,陛下可别着急就许了裴王爷,这小女子和王爷的佳缘,容她与我细细讲讲,深宫无趣,妾好奇。”
敷滟又转头道:“裴王爷别急,左右不过留几日陪陪妾。”
“娘娘说笑了,能讨娘娘的喜欢,倒是她的造化。”
徐甘心道怎地你们一来二去,就把我的后半生给定下了,难不成我倒是个解趣的物件了,这傅二小姐不知憋什么坏?
“娘娘,我…..”徐甘还要继续分辨,那信宗身边的内侍,厉声道:“大胆,陛下娘娘在此,怎容你置喙?”
裴封岩双目一凛,道:“内侍大人,我这小妾胆子小,大人别吓了她。”
“陛下,瞧瞧,这裴王爷护短呢?”傅滟娇笑连连,惹得殿内众人也跟着暗笑。
信宗皇后本是莫玉宁的原配正室,大家闺秀,端庄持重,虽是看不惯傅滟的魅惑模样,更是不耻她在群臣面前随意调笑。平常夫妻也知夫为妻纲,何况是帝王夫妻,冷眼看着,见信宗并未责备,她更是不敢出言呵斥。
宫娥半推半拉,将徐甘“请”进了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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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主返回正殿时,一切风暴涟漪已经归于平静。
傅青主刚入席,一个小宫女便来传话,陛下让他等在偏殿外,谁知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无人问津。待傅青主觉得仿佛是有人故意为知,急忙返回席面,才知方才事情,不知内情的人,还可惜他错过了一场香艳好戏,却不知他此时心如油煎。抬起搜寻,却见那哄骗他去的小宫女居然堂而皇之伺候在傅滟左右,心中顿悟。
敷滟见他眼神已经寻到自己身上,微微抬了抬下巴,暗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人财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