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天界是有多无聊！堂堂云瑶君殿下竟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的，瞧他都闷成什么样了！难怪他总说天界寂寂如长夜呐，但凡夜里都是静悄悄，没人讲话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天界果真不是容易住得的地方。
我悟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转念一想，我鱼知佩平生是最不怕长夜的，只怕长夜还不够我熬，天生最适应这种无聊寂静的天界。
如此说来，我便已有了做神仙的基本潜质——熬夜。
想到这里，我顿时对自己修行做神仙这事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既然这样，那我便回去再练吧。只是师父你若是觉得天界无趣没人说话，可以来寻我呀，只要是你来，我都陪你聊。”我宽慰道。
“你很快就能入神籍，到时候可以进出云瑶宫，你若是闷了，也可以来寻我。”龚鲵道。
我一听这话，笑嘻嘻说道：“那我以后便每天都是闷的，就可以每天都来寻你，跟你讨茶吃。”
“好，你要每天都来陪我。等到戮龙魔首的公案了结，我便同你……”龚鲵欲言又止。
“同我什么？”我问。
“同你看人世沧海桑田。”龚鲵微微一笑。
“这是自然。”我笑着道，“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果真？”龚鲵看着我。
“你不信？”我想了想，拿出一个萱草黄绣团夔纹的荷包递给他，“喏，这个送给你做凭据，咱们就一言为定啦！”
这个荷包特意比照着他时常穿的衣服样式做的，只是料子没有那么精致，但也勉强能相配。
哎，就这点小玩意儿，我磕磕巴巴绣了大半个月，始终绣不好，不是线歪了就是针脚疏了，好容易算是绣完了，那夔龙瞧着仍是歪歪扭扭的。
龚鲵接过荷包，看了看，没埋汰我，一脸欣喜，眼里满溢着喜悦，那一闪一闪的欢欣之情，直扑到人眼底来。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头一次做荷包，上头的龙绣得不好，你莫要见怪。”
龚鲵眉眼带笑对我道：“哪里不好了？明明与我很相配。”
“咳，你不嫌弃就好。”我不好意思笑了笑。
“鱼儿用心为我做的，我定贴身收起来。”龚鲵庄重地将荷包收进胸前。
我原本生怕荷包太丑，失礼于人，没想到龚鲵却一点也不介意，如此郑重其事，我的心仿佛被一阵暖风轻拂，脸上开始发烫。
龚鲵张开手心，对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些个枣子，算是回礼。”
我见了枣子，讶异说道：“龚鲵，你又去薅张果老的树了？”
“我每回都送你这个，你会不会吃腻了？”龚鲵皱皱眉。
“多谢师父的枣子。”见龚鲵多心，我赶紧卖乖将枣子都拿了过来，冲他一笑。
龚鲵对我展颜一笑。
过了一会儿，我有些困乏了，便与龚鲵告辞回去依循道法规律。
龚鲵拉着我嘱咐了好一堆的话，一会儿是心法记熟了回去需勤加修炼，一会儿又是口诀手势谨慎仔细着用，莫伤了自己，絮絮叨叨念了又念。
“师父，你这般语气真像云妈妈。”我笑着道。
“云妈妈是谁？”龚鲵一脸蒙圈。
我嘿嘿一笑：“云妈妈是我小时候的奶妈子。”
龚鲵敛容，敲了敲我的头：“孽徒。”
我冲他吐吐舌头，求饶认错。
龚鲵粲然一笑，将衣袖一挥，我便已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还盖好了被子。
时间一晃到了冬至，各人的衣裳都做好了，因圣殷如今处处饥馁，节味儿十分淡薄。为保家小平安，鱼老爹与我都递了辞呈，不再与朝堂那一滩污水攀瓜葛，虽没了俸禄却还能落个安生度日。只是家计变得更不宽裕了，买小厮的事只能作罢不提。
鱼老爹每日依旧与不妥道长清谈玄问，我闲暇之余便舞舞剑，打打坐，十分平常。算算日子，龚鲵往凡天办公案已有二十多日，我时常挂心。
这日我正坐在屋里对着账目，忽然一阵狂风刮来，将账本整个儿吹起，直拍到我脸上来。
嘶，可疼！
“小鱼娘子，你日日理这些劳什子，不去做账房先生真是委屈了人才。”赤蔹挖苦道。
“巧斑，送客！”我将账本从脸上扒下来，朝门口喊。
“哎喂喂喂，说的什么话？本王刚来你就要赶本王走。”赤蔹忙止住我。
“有事说事！”我白他一眼。
“都怪那千刀剐的云瑶君，好端端的托本王来送什么破枣子，教老子平白无故受这些气！”赤蔹将一把枣子望桌上一扔，两腮气鼓鼓的，活像一只河豚。
这尾龙千年万年的在水里浸着，与河鲜海味待久了，如今连气质都与河鲜海味相近了。我心里叹道。
“这么说龚鲵回来了？他怎么没有来找我？”我边捡桌上的枣子边问。
“你这下才想起问本王来？偏不告诉你！”赤蔹将头一扭。
“方才我饿了，叫园莽去取蛋黄酥来吃。现下却不饿了，我去叫她不必拿了。”我慢悠悠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赤蔹将我一把摁回椅子上，不问蛋黄酥的事，却问我：“这园莽又是何来历？”
“渠荷园莽是龚鲵送我的侍女。”我如实答道。
“啧，好小性儿的人！眼见本王送了两个侍女来给你，他也巴巴的塞两个人来争宠，好不要脸。”赤蔹一脸嫌弃。
“不许你埋汰龚鲵。”我拿枣子扔他。
“你可真不知怜惜！这是张果老仙树上的枣子，被云瑶君每日薅得叶颤枝折的，你倒好，随手拿来便扔！”赤蔹将枣子朝我狠狠扔了回来。
我一把接住，擦了擦，一并收了起来，问道：“是不是公案了结了？”
“再有三百年也未必能结。”赤蔹语气闷闷不乐道。
听到这话我的心灰了灰，与龚鲵看人世沧海桑田的梦想如此遥遥无期。
“那龚鲵怎么样？他可与你一起回来了？”我问。
“他回是回了，只不过好像在查一个什么劳什子鱼族的仙班，一时不得空来凡界，所以央本王来做传话使。”赤蔹道。
龚鲵在查鱼族仙班？那便是为我的事了。我心里泛起暖意，情不自已笑了笑。
“他不得空来看你，怎的不见你失落，反倒笑了。”赤蔹纳闷。
“笑又要你管了？潜光君不愧是管海的，管得这样宽。”我埋汰他。
赤蔹并不理会这话，问我道：“你真想要入他神籍？”
“这是自然的。等我做了神仙，到时候别忘了恭喜我。”我道。
赤蔹看了看我，“你不过是一个肉眼凡胎的凡人，即便你的龚鲵用仙枣将你堆出一万年的福寿来，也入不了仙后的眼。”
“这话什么意思？”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