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龚鲵突然停了步,扶着我的肩看着我,似乎有话要与我说,于是问他:“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龚鲵眼里的光跳了跳,皱起眉心,语气略有担忧地对我道:“这里便是天界,将来你入了神籍便要生活在这里,一千年,一万年,寂寂如长夜,永远都在这里,一成不变。你真不后悔吗?”
我见龚鲵问得认真,不好对他说俏皮的话,便敛容说道:“不管一千年一万年,只要有你在天界,我便不觉孤苦。即便天界永远一成不变,我们却可以一同看人世沧海桑田,虽然天界寂寞,但若我能与你一起经受,也不算辜负。”
龚鲵怔怔看了我许久,突然对我粲然一笑。
我见他欢喜,自然更欢喜,于是也冲他展颜一笑。
二人正相视而笑,忽地,龚鲵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那吻虽然蜻蜓点水一般,一掠而过,我的心却跳得一阵鼓噪,扑咚直响,盖过了耳边所有声音。
正晃神间,龚鲵一挥袖子,便将我通身的打扮都换了。
我惊讶地撩起裙摆瞧了瞧,真是一身好衣裳,衣料又轻又软,犹如月光撒在水岸一般,走起路来绫波起伏的,真真有仙子模样。
好漂亮的衣服呀!
我欣喜万分地朝着龚鲵转了一个圈,又抬起左手对他欢欣说道:“这衣服真好看,仙气飘逸,隔了两层纱袖竟还能看见我这手臂上这颗朱砂痣呢!”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龚鲵双眸粲若星辰看着我,喃喃自语道。
这话文绉绉的,我一句也没听懂。
“哈?”我疑惑不解地看着龚鲵,“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龚鲵浅浅一笑,“你喜欢就好。”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呀!
“喜欢!我自然喜欢!”我连连点头。
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喜悦漂亮的衣服呢?
龚鲵微笑着拉起我的手,往云瑶宫走去。
我望了望十多年来每夜观看的星河,并不十分惊喜,但是想到能和龚鲵一起在天界携手并肩走上一段路,又格外欣悦。
我们二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满地月华之中缓缓走着,路过霓虹,走过星河,也没有说话,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一直走。感觉时间仿佛冻结了一样,好像千年万年的岁月都被凝聚成这一段时刻,一回首便是漫长的一生。
到了云瑶宫,龚鲵将我带到一个名为甯修阁的偏殿,将一班仙童仙侍都屏退了,然后向我介绍道:“这是我四万年修行的地方,往后你也在这里修养心气。”
我看了一遍殿里,陈设简约,物器清雅。一面墙摆着书架,底下放着镂花红木矮榻,面前一张写字的紫檀双龙木几,上边文房四宝一套皆有,正中的凳几上摆着一座青玉卧兽四脚香炉,左右是两架云纱屏风,望东面看,有一座莲花矮台,大约是每日打坐静心用的。
我心里叹道,这便是龚鲵四万年修行的地方呀。
“那我该从何开始修行呢?是先打坐么?”我问道。
我从小见到万寿行宫里的道士都是每日打坐修行的,我想,我应该也是该从打坐开始的吧?
“这些都不着急,以后可以慢慢练。”龚鲵道。
居然不是打坐?我有些疑惑:“那我先学什么好呢?”
龚鲵看了看我,伸手变出一把刃露寒光的短剑,惊得我浑身寒毛都缩起,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我先教些你防身之术。”龚鲵道。
哦哦,原来如此。
我拍拍胸脯。
龚鲵果然想得周全,知道凡界如今不太平,让我有个一招半式在身上,日后也不怕受人欺侮。
只是,我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有些担心:“好是好的,只是我自小也不是练家子出身,不懂舞刀弄枪的,怕学不好,反弄伤了自己。”
有道是刀枪无眼,我们鱼家一向信奉保命为上,这些东西是从来不碰的。从小到大,鱼老爹就教过我骑马而已,当然,为的是遇到危险时逃命方便……
“无妨,这不是普通的剑。我将口诀手势教授予你,你劳劳记住,遇到凶险时我若赶不来救你,也能先保身。”龚鲵道。
于是将口诀手势一一教给我,然后让我自己熟练一番。
慢慢的,我熟悉了以后便开始试着操控利剑,在空中舞来舞去,果然容易又好用。
龚鲵斜倚着矮榻,看我舞了一阵,冷不防朝我掷来一团纸,我连忙用剑劈落。
“鱼儿很聪慧,一学就会。这些虽只是雕虫末伎,但在凡界却也够用了。”龚鲵悠然起身。
听见这话,我收起了剑,喜滋滋冲他一笑。
龚鲵走过来,伸手捋了捋我散碎的头发,“等我从凡天回来,就开始每日带着你修行,往后这云瑶宫也是你的,你想来便来,若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只管与我说。知道吗?”
我欢欣喜悦地说道:“我没有不习惯的!”
“那就好。”龚鲵温柔地对我一笑。
“我以后日日跟着你修行,这么说你以后就是我师父啦?”我拉着龚鲵的衣袖问。
“师父?”龚鲵听完一笑,“你唤我龚鲵我更欢喜些。”
“但是在天界有许多上神仙子,我在他们面前这样唤你不合规矩。”我有所顾忌。
“那你便私下里唤我。”龚鲵宠溺说道。
我狡黠一笑:“嘿,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打坐?”
据那些老道士说,打坐参禅最能凝神静气,修养道行,我自然是很着急学的,等以后我做了神仙,我就照原样儿教给鱼老爹和不荒,这样我们一家人便能一起做神仙,一起住在天界,那什么一千年一万年寂寂如长夜的,都不用怕啦!
“你若想学这个,我现在便教你。”龚鲵不晓得我心里的盘算,见我诚心讨教,便传授我心法,让我记劳了,每日无人之时潜心修养。
我记了心法,活学活用便要试着打坐,龚鲵一把拦住我:“你要在这里打坐?”
“既已得了心法,自然要趁热打铁试一试呐。”我道。
“这个不着急,你回去有的是时间研习。”龚鲵将我拽到矮榻上坐下。
“师父,你何不让我试呢?”我纳闷道。
龚鲵看着我的眼睛,“我想与你多说会儿话。”
诶?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