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可不能扯出赤蔹的事来!
我赶紧一把捂住鱼老爹的嘴,朝龚鲵尴尬一笑,说道:“当然是胡说的,我老爹夜里着了风就会说胡话,你别听他瞎说。”
“……”龚鲵无言以对。
我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急奔,料想是太子已一举拿下了贼人,派人来救援我与鱼老爹的,便对龚鲵道:“接我的人来了,你是神籍,凡人不能多见,早些回去为好。”
“好。”龚鲵应道,敛衣方要腾去,又扭头嘱咐我一句:“枣子记得吃。”
我拿着枣子向他点点头。
他展颜欢笑,然后一道清烟里回去了。
我望了望天空,舒心一笑。
没过多时,太子与韩令领着人马追了上来,太子一马当先赶到车前,见了我们,急忙飞身下马。
“鱼卿,你可有闪失?”太子急切问道。
说话间气喘吁吁,可见是刚结束完厮杀便即刻领人来援救的。
“我们无碍,我设计将这些贼人引近前来,然后和鱼老爹将他们用药迷晕了他们,如今殿下可命人将他们处置了。”我编了个谎。
“那就好!那就好!”见我们无事,太子仿佛放落了千钧重担。
我见太子神色有些苍白,一打量才发现到他肩上负了伤,虽夜里昏暗,却依稀可见鲜血已染透了里面的战袍,急忙道:“殿下负伤,快下马。”
然后跳下马车,对韩令道:“请韩将军帮忙将殿下扶到车上。”
太子一路吃痛,此刻也不再坚持,便由我们扶到车里躺下,我见太子伤重,冷静想了想,对韩令道:“此刻军士伤困,天明再走,命各处生火煮水,收扎伤口。”
我将太子在车内安置好,过了一会儿,便到车外端了盆热水进来,又拿来些军士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因我是女眷,不方便亲自替太子擦洗伤口,于是问鱼老爹:“老爹,你晕血的毛病可否克服一阵?”
鱼老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子,一刻也没犹豫,坚定地,摇摇头。
也罢。我叹了口气。
因不能脱衣,我只得将太子伤口处的衣物剪开,方便擦洗,待擦净以后,我将金疮药涂上,再用洁净的布条替他包扎上。
自始至终,太子不发一言,神情镇定。
伤成这样都能忍住,真是个狠人,我心里暗暗叹服。
收拾妥当,我擦了擦手,对太子道:“殿下这伤需悉心将养几日,好生看顾,这般重的伤口,盛暑天里化了脓可不好。”
“无妨。习惯了。”太子语气平淡。
我见他与我年龄相仿,却有着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稳重与隐忍,虽然贵为太子,却在处处凶险的宫闱里生存,怪可怜见的。我心里同情他,于是递了颗枣子给他。
太子没有伸手接,面色苍白道:“鱼卿自己留着吃吧,本宫不喜吃甜食。”
“只一颗枣子,吃了也没坏处。此间苦中求乐,吃点儿甜食在嘴里,只当冲一冲心里的苦吧。”
我冲他一笑。
心里想道:这可是龚鲵给我的仙枣,我自己还未舍得吃,若不是念在鱼家食了你家十几年俸禄,我才不舍得给你吃。将来你若不能做个明君,我非让你把今日的枣子吐出来还我不可。
太子看了看我,然后将枣子接了过去,放进嘴里,嚼了嚼,继而又抬眼看了看我,表情很微妙。
我猜他应该是觉得很好吃,又不好意思说。
要面子嘛,我懂我懂。
哎,借花献佛送出去百年阳寿,我可算是这世间少有的大方之人了。可叹!可叹!
眼见太子渐有好转,我也稍稍安心,待平复下来才注意到自己还披散着头发,全然不成体统,于是我将头发信手挽起,簪上簪子,端了水盆便下车。
鱼老爹站在车前,想必已将方才之事看在眼里了,见我下了车,便对我道:“妮子好大方,仙家之物也随便与人。”
“哪里是随便,鱼家好歹也食了他家俸禄。”我道。
“这笔帐前番我救他一命已经还了。”鱼老爹道。
“然而救他无异于救圣殷万民,他若现在死了,如何还能做仁君?”我道。
“他做不做仁君与我们鱼家可没关系。”鱼老爹不以为然。
我道:“如何没关系?我们始终是圣殷子民,若是国没了,哪还有鱼家?”
“论嘴皮子功夫,我拗不过你。”鱼老爹自知说不过我,生气地提了提裤衩。
我看了鱼老爹一眼,笑了笑,掏出一颗枣子递给他:“这东西不可多得,老爹尝一个吧。”
鱼老爹欢天喜地拿了过去,仔细瞧了瞧,又闻了闻,一脸沉醉,叹道:“果然是仙家之物呀!”
正要拿起来吃,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我:“还有一颗,你为何不吃?”
“那是给不荒留的。”我道。
“不行不行,你得吃了,你怎么能不吃?仙家之物吃了必能长生不老,你给他留着做什么?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千年万年只剩我一个孤苦老头活着也是无趣。”鱼老爹使起小性子来。
早知道他会这样说,我对他嘿嘿一笑:“我早吃过了,这枣子一颗延寿百年,老爹赶紧吃了,我们一家人一起长命百岁。”
“你不能诓我。”鱼老爹仍不信。
“我诓你个糟老头做甚?”我急了。
“果真?”鱼老爹又问。
“真真真!”我烦了。
“我便信你一回。”鱼老爹欢欢喜喜吃了枣子,乐得眉开眼笑,像登时便年轻了十载。
翌日,太子因吃了仙枣,经过一夜休养,外伤虽然还没恢复,却已精神焕彩。于是众人用了早饭,韩令便点起军士拔寨起程。
此间离南域关路程不远,走不多时便到了关下,早有前行的兵卒先去报上了来历,守关将军亲自领人出来相迎。一路历经凶险,终于将太子送到了此处,鱼老爹与我可算放下了重担,都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鱼卿可愿随本宫一同回圣都?”太子再次问我。
“这话昨日已经回答过殿下了。”我道。
太子皱眉看着我,眼神有些微妙,说道:“此去圣都路途遥远,若没有鱼卿相助,教本宫何以安心?”
我一听,这是还想我们跟着颠簸的意思,心里早有一万个不乐意,便想了个法子,对他道:“殿下即刻命人去请南域郡守,与他联名递一封奏章上去,请陛下下旨命大司马亲自护送,便可保无虞。”
“递奏章请大司马护送?”
太子疑惑不解,众人亦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