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一别,已过去两个多月的光景,虽然两个多月对于他来说,还不足一柱香的时辰,可对于我来说,却是数十个日日夜夜。
我只得举起杯,遥祝他中秋佳节,长乐无忧。
过后我转念一想,他是神仙殿下,自然是长乐无忧的,何须我祝他?况且月宫就在天上,天界怎么可能过中秋呢?
我真是痴!
一家人过完了节,一同将杯盘碗盏都收拾了一番,便各自回屋安置了。我铺好床褥,正要躺下好好依循道法规律,却忽地一阵清风拂面,接着一股熟悉的幽香袭来,我心里泛起喜悦,抬眼看去,果然灯下站着龚鲵。
只见他依旧穿着那身萱草黄绣暗夔纹直身,白玉双股绞丝螭龙簪在灯火下洁白如雪,他身影晃过烛火,撩起衣袖走向我。
我起身拉住他的衣袖,欢欣问道:“龚鲵仙家,你怎么来了?”
“你方才在院子里唤我,我还饮了你的祝酒。只是当时人多,我不好现身见你。”龚鲵轻声说道。
果然说话间带出一丝酒味。
“你今日也过中秋么?”我歪着头问。
龚鲵笑着摇摇头。
哎,我果然是痴,竟还问他这个。
我拍了拍脑门。
“不过月宫每年今日摆仙会,天界众多上神仙子都会去。”龚鲵道。
“想来是很热闹的,龚鲵仙家你可去了?”我问。
他依然笑着摇摇头。
“这等佳会不去,委实可惜了。”我叹道。
龚鲵对我这话不置可否,只问我:“枣子吃了吗?”
我有点愧疚,低头小声说道:“我……我把它们给人了……”
说完,我偷眼看了看龚鲵,生怕他听见我把他送我的枣子给了别人便一生气拂袖而去,于是连忙两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
龚鲵怔了下神,皱眉道:“你这么紧拽着我做什么?松开。”
我一听这话语气不对,心想:乖乖,不得了,果然是生气了。
便拽得更紧了。
“把手松开。”龚鲵重复说了一遍。
我使劲摇摇头,紧紧拽住就是不松。心想,绝对不能让他走,大不了衣袖拽破了我给他缝。
龚鲵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换了副柔和语气:“鱼儿,松开些。”
我听着他依旧唤我鱼儿,紧张感松泛了些,于是将一只手松了松,放开了。
龚鲵看了看我,然后抬起手往袖子里拿出了几颗枣子,递给我:“喏,拿着。”
我惊讶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
“怎么了?可是方才得拽紧,手疼了?”他皱了皱眉。
我赶紧松开龚鲵的衣袖,拿了枣子,摇了摇头:“不疼,不疼。”
“可不许再将我的枣子给别人。”龚鲵训道。
“不给了!不给了!”我将枣子爱惜地握在手里。
“今日凡界中秋,良辰美景,我带你去月宫看看热闹可好?”龚鲵看着我。
我难以置信:“真的吗?我也能去?”
“你若想去,我带你去。”龚鲵道。
“好啊好啊!”我兴奋得跳起。
龚鲵看了看我,“你把眼睛闭上。”
我依言,乖乖将眼睛闭上,心里万分激动。
静了片刻,却未见风起,我正在纳闷,忽然龚鲵的气息靠了近来,然后我的嘴唇触到一片炙热却柔软的唇,我从舌尖尝到一丝丝酒味,虽然只是片刻之间便稍纵即逝,但是我的脸却像被那炙热柔软唇点起了火,烧得我两颊发烫,手脚都僵住了。
我睁开眼睛,想要看个究竟,却发现与此同时龚鲵也在看我,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突然揽着我,将衣袖一挥,然后我周身一轻,便发现自己已到了天界。
一阵天晕地旋,我迷迷糊糊地低头一看,发现龚鲵还给我变换了一身萱草黄绣暗花团窠的襦裙,料子颜色都与他身上穿的一个样式。
我笑着问:“龚鲵,你为何不是给我换一身飘逸鲜艳的衣服?”
真是,换衣裳也不问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一向就挺羡慕云善仙子那仙气飘飘的衣裳。
“你之前说这料子好。”龚鲵答道。
额,我那时候是为奉承你来着,没想到你竟这般实心眼。
“好是好的,只不过少了些仙子的灵动。”我道。
“你穿这身也不错。”龚鲵看了看我,满意地往前走了。
哎,罢了罢了,谁教我当初拽住他的衣服使劲夸他来着?
我只好穿着这身衣服,跟了上去。
虽说前番来天界远远看过一眼月宫,但终不及今日热闹,只见四处挂着祥云幔,点着繁星灯,流光溢彩,火树银花,来来往往许多仙客,光是门口停着的云头便五花八门,看得我眼花缭乱。
“云瑶君殿下。”一位仙子朝龚鲵行礼。
“云瑶君殿下。”又一位仙翁朝龚鲵行礼。
“云瑶君殿下。”迎面又来一位仙使朝龚鲵行礼。
往来仙客纷纷朝龚鲵行礼。
我可算是明白这等佳会龚鲵为何不来的苦心了——他若是来了,这些神仙平白里添了多少礼节规矩!
啧啧,这才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被那么多神仙行礼了。
“这位仙子面若桃花,姿容绝色,不知是哪位仙子,可否通个姓名?”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
我扭头一看竟是前番遇见的金蟾使者。
“仙使别来无恙。”我朝他行礼。
“你是……”他愣了愣,倏尔恍然大悟:“哎呀,你是云瑶宫的仙子!失礼失礼,不想竟遇了仙子两回。”
“哎,缘分缘分。”我道。
“那仙子随便逛,小仙告辞了。”金蟾使者说完,急匆匆便走了。
我望着金蟾使者离去的背影,心里叹道:都说月老繁忙,没想到连月宫的蛤蟆也这般不得空,天界真是忙碌呀!
“你一个人四处晃什么?”龚鲵驾着云头过来寻我,“可别走丢了。”
“我见许多神仙在这里,怕与你站太近不合规矩。”我道。
龚鲵戳了一下我的额头,两眼一眯看了看我,将衣袖在我面前一抬,示意我拉住:“跟着我,别乱跑。”
“哦。”
我乖乖拉住龚鲵衣袖,跟着他走。
“哎呀!稀客稀客!云瑶君殿下竟来了!老夫有失远迎!”一个两颊红彤彤、童颜鹤发的老头儿迎了上来。
“月老客气,今日仙会,小神也来看看热闹。”龚鲵文质彬彬道。
“向来摆仙会殿下都不爱凑这热闹的,没想到今日竟来捧场,真是荣幸之至!”月老欢喜道。
“殿下,你也来了。”又是一个耳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