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鲵蹙眉想了想,“这也是本宫疑惑之处。依本宫看,此事还须往凡天走一趟方能捋明白。”
“昊天与凡天久不来往,此事恐怕没这么容易。”赤蔹道。
“三天不是同属天界吗?竟是不来往的?”我疑惑不解。
赤蔹道:“你这就不知道了,昊天仙尊与凡天圣母有桩家仇……”
“潜光君!”龚鲵呵道。
“神尊之间的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赤蔹耸耸肩。
仙尊?圣母?家仇??
难道竟是一出折子戏?
啧啧,狗血!狗血!
我不敢往下细想。
“你既是神仙,却不知你仙箓是何名目?”鱼老爹仍不死心,追问不妥道长。
“我不在三天,超出四界,今日无端引事,已是不妥,你又何苦问我仙箓名目呢?”不妥道长摸摸长眉,十分为难。
当时初见,我就看出他神风道骨,修为深厚,并非寻常道士,今日观之,果然是神仙班里的。
“老爹,他们修行之人最忌讳泄露天机,你就莫再问了。”我劝道。
鱼老爹只好作罢。
众人正聚着闲话,忽然一阵风起,又落下一朵云头——乃是麒翡。
麒翡对龚鲵道:“殿下,仙后请殿下料理完公务去一趟尚水云宫。”
“知道了。”龚鲵淡淡答道。
才刚一见面便要回去,我有些舍不得,抬头看了看龚鲵。
“鱼儿,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你须好生谨记修行,知道吗?”龚鲵柔声对我道。
虽然心里十分难舍,但我确实是很好哄的,乖乖点头道:“嗯,好的。”
龚鲵捏了一下我的脸,便带着麒翡走了。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天界,我有些奇怪:“这三殿下真是客气,同为兄弟却只称呼自己的哥哥为殿下。”
赤蔹白了我一眼,“云瑶君乃是嫡子,麒翡只是庶出,向来嫡庶尊卑不同,地上如此,天上更是如此,又什么可奇怪的?”
“我原以为天界之人,应该是个个都是超然凡人,不计较贵贱,只论道德品行的,因此他们能长生不灭,而凡人不能。却没想到,也是人人都计较扁圆高下的。”我失望说道。
我一直都以为,神仙不仅有修为,而且都是品德贵重之人,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五指亦有长短,与贵贱何干?”不妥道长说道。
“同是五指,那为何朝人竖大拇指便是称赞,伸小拇指便是鄙夷了?一面既说平等,一面却又立尊卑,真是矛盾。”我辩驳。
“妮子从小养在观星台,被惯得牙尖嘴利,你莫要与她拗。”鱼老爹劝道。
“哈哈,与我当初有几分相似。”不妥道长忽然笑道。
“胡说八道,像也是像我,聪明才智。”鱼老爹道。
不妥道长嘿嘿一笑:“嘿,你这水货,挺会护犊子。”
“你这孤寡老头不必嫉恨我。”鱼老爹损了不妥道长一句。
“笑话!我是神仙,我会嫉恨你?”不妥道长急了。
“那也是孤寡神仙。”鱼老爹接着损他。
……
我见他们二人聊得七荤八素,中老年话题我也融不进去,便调转头去寻赤蔹。
赤蔹此刻坐在法坛边上,很是落寞,我心想,许是方才我的话太急,他辩不过,伤了他的面子,所以此时生闷气了,于是打算去替他宽解一番。
“莫生气了,我做月饼给你吃吧。”我笑着道。
赤蔹不为所动。
“豆沙馅如何?”我凑近问。
赤蔹一言不发,扭过头去。
“莲蓉馅可好?”我蹲下来。
赤蔹没说话,却将头扭回来了。
我将头发一甩:“我近日新创了个双黄白莲蓉……”
“真的?好吃吗?”赤蔹终于憋不住了,猴急问道。
噗!
果然是一说月饼就馋得站不住脚的潜光君。
“你想知道我便做给你试试呗。”我大大方方说道。
“突然对本王这么好?”赤蔹怀疑地看了看我,“莫不是想跟本王借钱去赈救贫民?”
“……”我无言以对。
没想到啊没想到!龙宫修得富丽堂皇,名冠三界四界七十二宫的潜光君,竟是个守财奴!
我一脸鄙弃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赤蔹将头一扭:“那是为何?本王不习惯别人无缘无故对本王这么好。”
真是矫情!
我猛然站起来:“对你不好你说我薄待你,对你好却又说你不习惯。我可算明白了,你就是想打架的是吧?”
说着,便把袖子撸起来。
“开什么玩笑?本王不打女人。”赤蔹翻了个白眼。
我问:“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赤蔹一把将我拉到身旁坐下:“你坐下来说话,看得本王脖子酸。”
“哦。”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本王是上神,却在凡界,难道你从来不觉得奇怪?”赤蔹问。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土地公,灶王爷不都是在凡界么?”我挠挠头,“哪里奇怪了?”
赤蔹用力敲了敲我的头,“这如何能一样!本王是上神!”
我一边挡一边躲,委屈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呢!难道……难道你像天蓬元帅那般在天界做错了事,被一脚踢下来的?”
“踢个你头!”赤蔹骂道。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啊。”我捂住脑袋。
“本王的父王幽文君乃是仙尊兄长,身份贵重。”赤蔹道。
“那便是龚鲵的亲伯父了。”我道。
赤蔹瞪了我一眼,“后来放弃了仙储之位。”
“所以到了凡界做上神?”我问。
赤蔹摇摇头,“本王的母亲,是魔界妙悦公主。天魔两界世代不通婚姻,所以本王的母亲不能进昊天龙族的家门,本王亦不能在天界为上神。”
“所以,你埋怨?”我轻声问。
赤蔹一脸神伤:“对于昊天龙族,本王是不被接纳的子孙,对于魔界,本王是个不在宗族的外甥,天魔两界竟无处容本王。”
我看着他,“所以你才会这样放荡不羁的?”
赤蔹一脸厌恶道:“本王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勾心斗角。”
“不过我倒觉得你真性情,没心机。虽然聒噪,但是坦诚。”我道。
赤蔹听着这话好像夸他又不像夸他,皱眉看了看我,语气失落道:“不管在天界还是魔界,本王都是异类。”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你父王与你母亲是真心相爱的,所以才有这样的勇气挣脱一切阻碍去在一起。实在令人感佩。”我道。
“然而他们的无畏,却给本王带来无数诛心之痛。”赤蔹叹了口气。
“你觉得他们自私?”我小声问。
“难道不是么?本王幼年时遭受的所有唾弃和白眼,都是因为不纯净的血统和尴尬的身份。”赤蔹怏怏不乐道。
“你的父母,他们爱你吗?”我问道。
赤蔹的眼里忽然闪起泪花,然后马上将头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