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鱼老爹停下马车,于是坐直了身子,缓缓说道:“埋伏追杀太子的人既不是夏蛮人,也不是流寇。若我没猜错的话,想杀太子的人,就在朝堂之上与九重宫闱之内。”
“你为何会这样猜?”鱼老爹问。
我解释道:“夏蛮从西面攻来,孤军深入已被太子率军荡平了。太子打了胜仗,为彰显朝廷威严以安抚民心,在班师回朝路上必然是军旗招展,威风八面的,南域流寇不过是一班劫掠官民的乌合之众,此时避之唯恐不及,如何会上赶着去碰一支凯旋之师?”
“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鱼老爹道。
我想了想,分析道:“能击溃朝廷大军的,必然是一支乔装改扮,训练有素的军队,并且谋定埋伏地点之人必定是知道太子行踪之人,才能如此准确,所以绝非普通人。”
鱼老爹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此话有理。”
我继续说道:“老爹定是昨夜夜观天象知道太子在劫难逃,所以天不亮便出去救人了。”
鱼老爹看了看我,叹道:“没想到,妮子不光平日说话的嘴毒,看事情的眼睛更毒。”
咦?这话听着好像是夸我,好像又不是。
我指着天上隐约可见的太白星,说道:“老爹,你看,太白经天。”
鱼老爹抬头看了看,叹了口气:“太白经天,则天下草昧,人更主,是谓乱纪,人民流亡。”
经此一事,可以推测出,朝中有人想夺权谋逆,并且开始付之行动了。一旦太子有危险,便意味着圣殷国祚也将有危机,如今天象不吉,更预示着即将天下大乱,严重的话,会江山易主,改朝换代。
我严肃地看着鱼老爹,说道:“老爹,我们救太子也许会被卷进一场不得了的纷争之中。”
我心里有些发怵,毕竟参与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随时可能搭上身家性命。
鱼老爹连连摆手,得意忘形道:“不会不会,我算过了,我们回到南域以后定能顺风顺水,无病无灾。”
又来了!
“前番你说顺风顺水,转眼就让劫匪打了嘴,这么快便不记得了?”我翻了个白眼。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卜祸问吉有些许出入也是平常事嘛。”鱼老爹护短道。
“都被人一锅端了,还叫些许出入?分明差很多好吧?”我埋汰道。
鱼老爹一脸尴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莫要在意这些细节。”
“老爹你能否算一回准的?”
“你要这么讲可就没意思了。”
“那老爹是要怎么个意思意思?”
“……”
两人一路斗嘴,不觉已到家。
走到前厅,不荒依旧坐在那里剥菱角。
“乖乖,你都剥了一晌午,手不累嘴也该累了。”我道。
不荒抬起头看了看鱼老爹与我,问道:“老姐,你的奶妈子为何没一起回来?”
哦!只顾着料理太子的事,倒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她因娘家姊妹来投奔,家长里短好些事绊着,不能脱身,长则月余短则半月,待她料理完了便过来。”鱼老爹摇着蒲扇,信口胡诌。
我终于晓得我胡诌八扯的天赋是随了谁了,绝对是得了鱼老爹的真传。
“这天气酷热难耐。不荒,别剥这劳什子了,快去将昨夜浸在井水里的甜瓜取来吃。”我对不荒道。
“诶,好的。”听见叫吃甜瓜,不荒应了一句,便连忙起身去拿了。
我们正嚷嚷着热要取甜瓜吃之时,一阵狂风,廊下便站了两个不速之客。
如此嚣张张狂的风,不用猜也知道这位不请自来的人是谁,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哎哟哟,小鱼娘子,怎的几日不见,你竟教热得翻眼翻肚的了?”赤蔹打趣道。
只见他一身大红斜领宽袍,金线镶边通身绣着百花褶,头上系一条暗朱色团龙纹发带,腰上一条红玛瑙如意纹带,手执一把剔花象牙扇,很是骚气。
小元宝在身后牵着赤蔹的手,见了我,脆生生喊了一声:“鱼婶婶”。
这话不用猜也知道是赤蔹这尾不正经的龙教的。
“梓元乖,叫姐姐。”我纠正道。
赤蔹将象牙扇一挥,挑起眉道:“此言差矣。论年纪你可做不得他姐姐,还须论辈分喊。”
说完,对小元宝道:“莫听她的,还是喊婶婶。”
“梓元,我是你鱼姐姐。”我对小元宝道。
“小元宝,叫婶婶。”赤蔹在一旁插话道。
“你闭嘴。”我怒了。
只不过这话对赤蔹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他依旧嬉皮笑脸,对小元宝说道:“嘿,见着没?你鱼婶婶生气了。”
“真是好笑,我为何要与你置气?”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正说话间,不荒已端着甜瓜过来了,赤蔹见了,更是眉开眼笑,一点也不客气,拉了张矮凳便坐上了,嘴里直呼来得正是时候。
我给小元宝递了块甜瓜,完全无视赤蔹在旁边叫嚷着让我给他拿一块。扭过头去不理会他,自顾自拿了瓜吃。
啃完半块,赤蔹还在嚷个没完,我终于忍不住了:“不是我说你,尊驾自己有手有脚,为何非要旁人给你拿?东西就在桌上,想吃自己拿了去便是,一个劲儿嚷嚷什么呢?”
“哎,本王可是客人哪,你这般待客之道,未免忒怠慢了些。”赤蔹语气甚是委屈。
“我可没请你,是你自己要来的,算得什么客人?况且我们家都是粗鄙的凡人,没这些个讲究。你既到我家,合该入乡随俗,自己劳动玉手招呼自己,我们可不伺候。”我道。
听见这话,不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赤蔹,最终还是将想给赤蔹拿瓜的手默默收了回去,而鱼老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闷头吃瓜。
“哎,罢了罢了,那便本王亲自来吧。”赤蔹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说完,倒也不客气,大快朵颐吃起来。
五人围坐廊上吃完了瓜,个个肚滚腰圆的,坐着歇息。赤蔹却又嚷嚷起来:“小鱼娘子,快取水来给本王净手。”
我远远啐他一口:“呸,你总使唤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潜光宫里的海鲜!”
“哎哟,这里一个是本王的小舅子,一个是本王的老丈人,本王总不能使唤他们吧?”赤蔹一脸无辜。
得,合着这里就我是软柿子好掐了?
“我这里比不得你家大业大,要想人伺候你还是趁早回去。”我板起脸下逐客令。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