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逐客对赤蔹一点用都没有。
那尾大大咧咧的龙对我的话全然充耳不闻,自顾自转身对梓元道:“小元宝,你看你鱼婶婶说话厉不厉害?”
气得我又翻了个白眼。
“嗯。威风凛凛。”小元宝摸着圆溜溜的肚子说道。
“可不是嘛!连翻白眼都这般伶俐可爱,甚合本王心意。”赤蔹嬉皮笑脸道。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回来仓促,还未来得及添置人手,王爷就不要为难小女了。”鱼老爹总算消化得差不多了,出来替我打了个圆场。
赤蔹跳起来大言不惭道:“老丈人,小鱼娘子好容易回来一趟,你怎能让她吃这些苦?若府上缺人手你与本王吱一声,这等小事本王还能有不依的?罢了,本王今日既吃了小鱼娘子的瓜,便指派两个侍女过来听用,免得她持家辛苦。”
“侍女却不顶用,我们一屋子妇孺老叟,只缺个出力气的。”鱼老爹道。
“老丈人莫忧,虽是侍女,力气保管是不让须眉的,可让小鱼娘子随意使唤。”赤蔹得意道。
一口一个娘子,没完没了竟。
我炸毛了:“什么娘子?谁是你娘子?我一个凡人,与你这尾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般口出胡言,毁我清誉?”
赤蔹对我这番话依旧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本王还有公务,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小鱼娘子。”
说罢,竟带着小元宝一阵风而去了。
得,看来这尾龙是从没掏净耳朵,所以总不大好使,但凡说到重要的话他都听不见。
好容易送走了聒噪的龙,我心情畅快,情不自禁欢欣起舞,又蹦又跳往厨房去取梅子酒来消暑,却突然见到廊下站了两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女子,一个梳着辫,一个挽着髻,皆身量高大,很是结实。
“你们是什么人?”我惊问。
那两位女子朝我福身行礼,答道:“回仙娘的话,我们是潜光君殿下指派给仙娘使唤的侍女。”
本以为赤蔹也就随口说说,没想到竟真真派了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女来。
我看了看她们,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蚝姝。”梳辫的侍女行礼说道。
“我叫巧斑。”挽髻的侍女行礼说道。
得,还真是海鲜。
而且是生得高大结实,虎背熊腰的海鲜。
我定了定神,说道:“我们是凡人,你们既到我们家也该入乡随俗,先将那些繁文缛节都抛了去,往后你们叫我姑娘也使得,小姐也使得,只莫再叫我仙娘了。”
“遵命。”二人行礼应道。
“还有,这动不动就行礼的毛病也要改改。”我补充道。
“是。”二人齐声应道。
我给她们俩拨了间空厢房,添置上几样物什,便安排她们住下了。因想起朝云不久也要进来主理家务,于是又另收拾了一间屋子,添置了物什,留着给她。
待料理完了这些琐碎,已至傍晚时分,我早没了喝梅子酒的心思,便吩咐了蚝姝与巧斑去准备饭食,自己往鱼老爹屋里去说话。
一进屋,便看见鱼老爹抱着星盘,口中念念有词,大约又在算命了,于是我便在一旁默不作声站着。
没多久鱼老爹念完咒,转过头问道:“什么事?”
“我来与你商量商量不荒上学塾的事。”我道。
“这孩子耽误了几年学龄,如今是该替他寻个先生教习功课了。”鱼老爹若有所思。
“我近日想了想,打算过两日先送他到乡里的私塾,好歹先识些字,打些基础,过几年再给他拜名师。”我道。
“这事你既思虑得到,那便照你说的办吧。”鱼老爹摇着蒲扇说道。
于是不荒进了乡里的私塾,每日学习功课。这孩子虽然开蒙晚,对学业却很用功,时常得先生夸赞,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对此,我与鱼老爹十分欣慰。
时间不知不觉晃去月余,太子的伤势在朝云的细心调理下渐渐痊愈,鱼老爹每隔三日便去看望一次,并不久留。
今日照常的,鱼老爹套了马车去农户,想着我在家中亦无事,便带我一同去了。到了农户,依旧是朝云迎接,鱼老爹与她不咸不淡叙了两句,便领我去了密室。
只见太子已经康复下床了,此时正端坐在方桌前蹙眉看棋,鱼老爹与我行礼问安毕,太子便让我们坐下谈话。
“外面可有什么风声?”太子看着棋盘问。
鱼老爹道:“殿下在此养伤月余,陛下因不见殿下回朝,心急如焚,命郡守将南域所有关卡封闭,派出官兵日夜搜救,陛下执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为此特命卫尉与忠贲司左丞与都中军右丞到南域协理此案,然而一连几波人马寻遍南域皆不得生死消息,陛下为此甚至迁怒卫尉,连带处置了忠贲司左将。”
“哦?”太子抬起头。
“因寻了月余而无果,近闻宫里已传出陛下将为殿下立衣冠冢之事。”鱼老爹忧心忡忡道。
“是么?他们总算是等到了。”太子冷冷一笑。
“依殿下之见,此事何人嫌疑最大?”我问道。
“皇后。”太子神情惨然说道,“本宫实在难以接受,如此苦心孤诣要杀本宫的人,竟是本宫喊了十五年母后的人。”
“冒昧一问,皇后娘娘不是殿下的生母么?”我惊讶。
天下岂有亲生母亲处心积虑暗害亲生儿子的道理?
太子一脸受伤,默然不语。
“这些事你从小养在观星台里并不知晓。”鱼老爹解释道,“杨氏姊妹皆入宫侍驾,姐姐大杨后为殿下生母,十五年前薨去,现今的小杨后乃是续弦,既是殿下继母又是姨母。”
太子叹了口气,一脸神伤:“本宫三岁便养在皇后膝下,虽然知道她向来不喜本宫,但仍感念其多年养育之恩,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设计除掉本宫。”
哦,原来如此,是我将宫廷关系想得太简单了。
我低头想了想,说道:“或许皇后只是其中之一。殿下难道不觉得卫尉与左将死得蹊跷么?”
“他们搜救无果办事不力,所以国主降罪处死他们呀。这哪里有蹊跷?”鱼老爹道。
“没错,办事不力。”我分析道,“最想见人的,毋庸置疑一定是国主,那么最想见尸的,又会是谁呢?”
鱼老爹与太子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