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鼓上朝时分,宫中举行新皇登基的嘉礼,诸侯公卿皆来朝拜,群臣山呼万岁,礼乐钟声响彻整个圣都,举国上下一派欣欣向荣的气息,旧主的时代终于过去了,熬了几十年水深火热的日子,百姓都翘首以盼新皇的仁政。
我却无心入宫去凑这份热闹,扶灵回南域的事宜连夜已整顿好,今日便要启程。
狸猫弓着身子过来,凑近我耳边小声道:“萩夫人自裁了!”
“人是如何没的?”我问。
“昨天夜里,咬舌自尽。原本为防止她自裁,派了许多婆子看守她,谁能想到,她竟然咬断了舌头还能稍没声儿地忍下去,一句疼都没喊,卯时三刻,管事嬷嬷过去分派她洗恭桶,点着灯走近一瞧,地上血染一片,人已经僵了!可怜呐!可怜!”狸猫感叹。
我亦叹了口气,“这就是她的选择。”
萩媛自己也知道,她如果不装疯卖傻,等新皇想起来她这个威胁,迟早是要杀她的,而她没有,那就说明,她心里早就已经不打算继续苟活了。
这样一个心思样貌奇绝又傲气的女子,为报心中的国恨家仇委身于毁掉她家国的仇人,隐忍十余年,却一步一步将自己算到绝路上。
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心里隐隐有些难过,虽然她害过我,也害过许多人,但是她死了,却彷佛像剥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悲剧,摆在我面前,刺痛我的心。
我按了按胸口,守宫走过来对我道:“小师父,都打点好了。”
我点点头,“走吧,回南域!”
正要出发,门外来了一行使者,只见奉高低头趋步进来,朝我拱手行礼:“舍人大人且住!新皇陛下传召舍人大人进宫面圣。”
我默然不语,三个小徒面面相觑。
“舍人大人,请上车驾。”奉高躬身说道。
狸猫对我说道:“小师父,我同你去。”
奉高往前一步,伸手拦住,“上谕其余人等留守道观听候传召,只宣鱼舍人一人进宫。”
“罢了,我理当去辞别新皇再回去的。既如此,你们就在此等候,莫要生事。”我道。
“九重宫门深似海,小师父凡事千万要留心!”狸猫嘱咐。
我点点头。
于是我同奉高一起入宫,留下三个小徒在道观。
一行人将我送入悦云殿,便退下去了,容喜领着宫女过来行礼。
“舍人大人稍歇,登基大典还未结束,陛下还在前朝接受群臣朝贺,之后还要去太庙行祭礼,一时恐不得见,请让奴婢们先替舍人大人更衣。”
一边是国孝家孝,一边是新皇登基的嘉礼。
真是忙碌啊!
十九年父子,就这般急不可耐么?
我笑了笑。
我坐在殿里左等右等,却不见传召,直等到了入夜宫门下钥,奉高领着一行宫女过来了。
“新皇陛下今日劳累,已在万贺宫歇下了,特命奴才过来嘱咐鱼舍人也早些安置,明日早朝后陛下再过来用早膳。”
太子这是向我暗示他如今手握万人之上的权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