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们也想要定制？”麓欢不解。
“当年定制毒针之人大王可还有印象吗？”我问。
麓欢摇摇头，“老毒夫我只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对人向来不多注意。”
“那……当时那个人的身量体格，衣着冠戴，口音语气，有没有你特别深刻的地方？”我问。
麓欢回想了一下，“是个年轻人，文质彬彬的。”
“除此之外，还有无其它？”我问。
“其它实在不记得了，他当时蒙着面，我压根没见到他的模样，只因他是唯一找我定制醉绵针之人，所以我也好奇地打量过他一番，本以为会是个戾气深重抑或失意丧气之人，却没想到是个翩翩公子，令我十分意外，因而印象深刻。”
那么，线索到这里便没有了。
“这等害人性命之物，大王以后都莫再炼了。”我劝道。
“小仙子这是什么话？利刃能杀人也能切菜，总不能因为有人拿着利刃去打家劫舍，就怪世上为何要有利刃吧？照这么说，吃饭也能噎死人，难道也是饭的过错？又岂可因噎废食？”
“大王举例的这些东西都是世人不能离开的必须之物，然而毒针却不是，醉绵针是害人性命之物，百害而无一利。”我道。
“此言差矣，醉绵针虽然剧毒，却是慢毒，世间深受苦痛之人，若受了此针便能无知无觉、体面地了却性命，这才是老毒夫我当初炼它出来的本意，况且老毒夫我并不曾用它去害过谁性命。”
我瞥见一旁的龚鲵抿紧嘴，不发一言，生怕他又再拍桌而起，便转了个话题道：“敢问大王最近在炼什么药？”
麓欢听见这话突然精神抖擞，“神仙玉容丸。”
我一脸黑线，“想不到大王还是个注重保养之人。”
麓欢摆摆手，“非也非也，这是给嫣儿做的。”
嫣儿？难得有不怕繁嫣敢叫她小名的神仙。
“圣母跟你定制丸药了？圣母不是有灵力护颜万年不老吗？”
“她有归她有，这是老毒夫我的一番心意。”
“哦哦哦，我懂我懂，有道是礼多人不怪。”我笑着道。
“这个小仙子真机灵！”麓欢乐得一拍大腿，忽然转身又进了内殿。
我感觉这麓欢似乎与繁嫣不一般，便问龚鲵：“这老毒夫与圣母是何关系？”
“妖王当年心仪圣母，二人情投意合，可是圣母后来为修凡天之灵，伤了情脉，便与他切断关系了。”龚鲵。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缘由。”我捂了捂嘴。
说话间，麓欢拿了一盒膏药出来，“这些你替我带回去给嫣儿。”
我收下膏药，却看见有一瓶碧绿药丸仔细封着，“这是何药？”
“这是老毒夫我特制的死活悲欢丸。”麓欢道。
“什么丸药名字这样矛盾？”我问。
“不矛盾不矛盾，小仙子难道不曾见这世间的人，多的是要死要活，大悲又大喜的矛盾之人，老毒夫我这味药专治这个病。”
“大王这药如何个治法？”我好奇。
“吃了这药，便无知无感，任它什么情也伤不了。”
“大王这药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无知无感只不过是将服用之人的感官知觉损坏，并非治好了大悲大喜要死要活的病根。”我嘲笑道。
麓欢道：“殊不知世间人最逃不掉的就是自欺欺人，明知道无济于事，明知道南柯一梦，却依旧执迷不悟，情愿自己骗自己。老毒夫我这味药不治本根，只让人吃了以后，心里舒服些，欺瞒起自己来就更畅快！哈哈哈哈……”
我心想，这古怪的老毒夫，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的。
“今日初会，十分投缘，老毒夫我就免费赠予小仙子一颗。”
“不必了不必了，药岂是可以胡乱吃的。”我回拒。
麓欢将药递到我手里，“小仙子莫急着推辞，人在情路走，哪能不伤心呢？留着总有用处的。”
我将药丸推回去给他。
他又推回来给我。
正打着太极，一个小妖进来通报：“回禀妖王，魔尊陛下邀大王往崇魔宫赴夜宴。”
龚鲵站起身，“在此叨扰前辈许久，小神也该回去了。”
麓欢想了想，“也好，那就有劳殿下金口代老毒夫我向二位上神陛下请安。”
于是我与龚鲵辞了麓欢，回天界去。
路上龚鲵神色平静，依旧没有说话，我生怕他像迁怒麒翡一样，因为醉绵针而迁怒于麓欢，便道：“龚鲵，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人用兵器杀了人，这究竟是用兵器者的错，还是制兵器者的错？”
龚鲵停下云头，捏了一下我的脸，“孽徒，你怕我因醉绵针怨恨麓欢，又何须用这般拙劣的话来套我？我虽然给了你三成神识，却也不至于糊涂到这般境地。”
我松了口气，“所谓关心则乱，我是怕你心里又添业障。”
龚鲵冲我粲然一笑，抬手将我散碎的额发捋到耳后，语气轻柔地说道：“我知道。”
我亦冲他欢欣一笑。
“若是换作从前，遇见今日的事我必定是会生气的。”龚鲵道。
“嗯？那若是换作如今呢？”
“若是换作如今……”龚鲵看着我的眼睛，“鱼儿，你可知道，一旦光照进了角落，黑暗便不复存在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我听得似懂非懂。
“光？黑暗？”我歪歪脑袋。
“走吧，我先送你回凡天。”龚鲵笑着拉起我的手。
飞过北疆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底下灯火通明的圣都，心里翻起一桩心事，“龚鲵，你能不能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见个故人。”
“故人？”龚鲵一挑眉，“男故人还是女故人？”
我嘿嘿一笑。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龚鲵落下云头。
“嗯。”我点点头。
到了瑞枣宫，果真是奢华无比，正如民间传说的那般，是一座金堆玉砌的宫殿，连步垫子都是织金锦绣裁成的。
此时六巧凤冠霞帔，浑身贵气地坐在金光灿灿的凤榻上，倚着沉香隐几，面前一张镂花龙凤漆案，边上放着奇珍异果以及各色精致小食，地上一顶剔透玲珑的芙蓉香炉，烟雾缭绕焚着瑞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