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山间,赵烺紧紧跟在老赶尸匠的身后,有些吃力的在山间行进着。
就在两人出发后不久,天上果真是下起了大雨,黄豆打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两人的身上和地上,直打的赵烺脸都微微发麻。
不过老赶尸匠依旧不愿意停下,按着他的说法,暴雨中赶路是甩开来敌的最好法子。
如果能避开与敌人的冲突,那无疑是最好不过的。
然而,就这这个时候,赵烺的肩头却突然出现了暴雨也无法掩盖的灼热之感。
这是…右鲁侯之术发动的波动?!
赵烺瞳孔猛的一缩!
这股灼热感来的毫无征兆,难道敌人已经在暴雨中悄然靠近?!
赵烺本能地飞速后撤半步,拔出了自己的赤霖宝剑。
提防的看着四周,同时出声提醒道:
“前辈小心,恐怕有敌袭!”
然而出乎赵烺意料,那老赶尸匠却没有答复他,而是悄无声息的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周遭的山林之间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狼嚎,其莫名刺耳,如同钝刀刮耳一般耳朵生疼。
这层层叠叠的诡异声浪一并涌入赵烺的耳中,直激的赵烺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恍恍惚惚之间,赵烺看见一旁的山壁之中上竟然有多位僧人从崖壁上一跃而下。
这些僧人一个个都身披灰色僧袍,同时手指之间隐隐约约有所残缺。
赵烺仔细看去,果不其然,皆是右手缺了两个手指。
赵烺赶紧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让剧痛刺激着自己清醒过来,同时直接举起了手枪。
“阿弥陀佛!施主不要冲动,我们并无意与施主为敌!”
那些僧人似乎是知道赵烺枪法的厉害,竟然在跳下来的一瞬间全都往树后躲去。
这一幕让赵烺不禁有些咋舌,几曾何时自己是被一众独眼僧在山间撵着跑,而现在这些邪僧遇到自己要尽快闪避。
“有什么好谈的?我可是遇见过你们的同伙,此行又在打什么主意?说起来你们当中是不是还有一个叫海澄的?让他出来会会我!”
远处的狼嚎声音逐渐小了一些,赵烺脑中的眩晕感也开始逐渐散去,他开始认真的分析起眼前的局势。
以赵烺对这些秃驴的了解,这些邪道秃驴没道理毫无提防的现身,此番出现定然有所依仗。
他们的依仗究竟是什么?或者往更深的想,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那具尸体,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
正在赵烺思量之间,断指僧众中再次有人开口了:“此行并无海澄大师随行,不过我们正是来接海澄大师回山的。”
“接海澄大师回山?难不成你们的海澄大师就是这具尸体?”赵烺有些好笑的说道。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炽热到近乎灼痛的感觉在他的右肩爆发而开!
这种感觉正是有极其强大的高人施展右鲁侯之术时的预警!此时的感觉虽然不如当初的老张头张齐身,但是也是除他之外最为骇人的一次!
而这股触感传来的方向,却是那老赶尸匠与尸体倒地之处!
难道那尸体真的复活成了他们的海澄大师!?
赵烺心中惊骇欲绝,也顾不得断指僧众们的威胁,连忙拿着枪向身后指去。
“阿弥陀佛。”果真,在赵烺身后有一位双手合十的人站了起来。
此人原本还有满头的白发,但是随着他双手合十,轻诵佛号,那些白发竟然在转瞬之间纷纷脱落,三千烦恼丝一朝落尽。
赵烺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让他惊讶的并非是这发丝落尽的奇术,而是站起的人。
此人并非那苗疆欢都族人的尸体——其实是那具尸体,赵烺反而不会这么惊讶。
这所谓的新海澄大师,竟然是那与赵烺一路同行过来的老赶尸匠,苗师父。
此时的老赶尸匠满头的白发已经悉数散落在地,同时双目之中不见往日的混浊,反而变的清澈明智,透着一股佛性,一时间整个人竟然显得年轻了许多。
但是在一旁的赵烺看来,这一双清澈的眼睛却不见佛家常说的明镜方显大智慧,反而是空处方显大恐怖!
“老赶尸匠?苗师父?”赵烺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试探性问了一声。
老赶尸匠并没有马上回话,反而是再次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句佛号,这才抬起头对赵烺说道:“阿弥陀佛,赵施主,贫僧即入空门,俗名已忘,你以后叫贫僧海澄就是。”
一股难以言述的寒意顺着赵烺的脊梁骨直冲头顶,自从冲县之后,赵烺见过了无数恐怖的画面,死尸遍野也好、纸人苏生也好、活尸袭人也好,但是都没有眼前的这一幕可怕。
之前一路上同行的前辈,一位一辈子赶尸的老者,刚刚失去了徒弟,与自己絮絮叨叨倾诉的老头子。
突然就变成了所谓的海澄。
人活着,但是却已经不是自己了。
人之所存,我思故我在。
然若心思皆异,人尚是人否?
赵烺的手心渗出汗滴,这无可名状的恐怖与切身体会的死亡威胁让他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事出必有因,老赶尸匠不可能无故变作海澄!
这到底是为什么?老赶尸匠的术法远在自己之上…他不知不觉间中招,自己会不会也已经遭重,即将成为下一个海澄?
就在赵烺心中的疑惑与迷茫纠结成一团的时候,老赶尸匠…不,海澄开口了。
“阿弥陀佛,赵施主无需担忧。我的诸位师弟此行只是来接我还山,并无意与赵施主你发成冲突。
此前多谢赵施主一路相送,贫僧与赵施主也算的结下了因果。此时不会为难施主,还请施主安心离去,之后也算是因果业消,下次再见赵施主还得多多小心了。”
这些话颇有禅机,但是赵烺也能听的明白,白话就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此次放你走,下次见面不会放过你!’。
赵烺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一些什么,但是他抬头,瞧见老赶尸匠那在雨水冲刷之下更显枯瘦的脸庞,与那越发空洞的眼神。
话到嘴边,赵烺又咽了回去。
确认了断指僧众与海澄都没有袭击的打算之后,赵烺果断转身,迅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