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磨磨唧唧了，快点，这是最后一家了。去完胡兰姐家，第一步工作就结束了。”
宁意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吧，但愿他们可以有下一步的工作可以做。
“兰姐，我们来收东西了。”
关山月在门外喊了一声，胡兰家里没有人应。她又继续往里走，一边喊兰姐在不在家。
门开着的，人肯定是在附近，没人搭理她就多喊了几句，里面终于有人回应了。
“哎，在的。”
声音的方位靠右，关山月靠听音辨位也大概猜到，她在里屋的小房间忙着。关山月带着宁意推着车进去，却看到关东潮也在这里。
胡兰正在往关东潮的小板车上洗衣粉，很多很多。
上次和关东潮争吵之后，他们就没打过照面。现在在胡兰家碰到了，谁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东潮哥，你也在呢。”
宁意的心肯定是和关山月一边，但他还记得自己在人家吃过饭的，见面招呼还是得打一个。
对方可没心情回应这份礼貌，爱答不理的。毕竟这个场景四个人碰到一处，属实是不好看。
胡兰和关东潮，那是私下损害柞木林的两个人，宁意和关山月，那是发现他们密谋的人。并且，现在胡兰还从关东潮那一方下车，把“作案道具”归还主谋。这场景吧，就是撞见人家拆伙的当面了。现在好了，在关山月和宁意这里，关东潮的里子和面子全没了，挂不住脸那是必然的。
“这些东西不要就扔了，非要喊我拿走干什么。像这样劣质的洗衣粉，整个村里也就你在用。”
关东潮心里不爽，把闷气都发到了胡兰身上，还真是欺负人都得挑没靠山的欺负。
“是你的东西，就是要还给你。值不值钱，认不认，都是你的事儿。”
胡兰也不白给别人塞话。
“兰姐说得好，真不知道有些人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干坏事都想不出高明的招。”
本来看到关东潮在这里，关山月就不开心，他现在还居然挑软柿子捏。真是一步一步降低他自小在自己心中的完美形象。她实在是一句也忍不了，要是不开口，恶心他两句，关山月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张嘴。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插什么嘴，还真以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呢。”
关东潮也没想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他本也没打算在村里做恶人的，现在被人横插一手，恐怕原来的打算都要泡汤。既然如此，他也不用装作什么样子，不是一路人那就不用再给什么好脸色了。
“关关从来就不想做救世主，但是你如果就要做反派，那我们就热血一回好了，拥戴光明到底。你要是不信邪，尽管来吧。”
宁意往关山月和胡兰前面一站，就像一个盾牌一样，将对方恶言恶语挡在外边。关东潮心中还有事，本也无意与人纠缠，加上宁意支棱起来，他也不占优势。
“随便你们，还真是天真。”
关东潮撂下话就走了，但在三人眼里，关东潮是拖着小板车落荒而逃的。这好像一场胜利，关山月却高兴不起来。无论如何，关东潮都是她自小认识的邻家哥哥。她当然知道人是会变的，但她没办法这么快接受那样一个善良的人，变成现在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暗之人。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阳光热情人，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前对自己是那么的客气与礼貌，如今不过是吵了一架而已，关东潮就能做到势不两立的态度。即便是知道了关东潮的盘算，可是这样的行径他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哪怕他是真心想让村民的生活改善，可是他的行为太过极端，势必会引起村民们的反感，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立？即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不愿意看到两败俱伤的一天。唯一让她有点欣慰的是，胡兰姐没有和关东潮一起把这条路走到黑。今天这场偶遇，不管是胡兰姐故意让她看到的，还是纯粹的偶然，她都可以不在乎了。
不过她这种悲天悯人额情绪，也没有保持多久，就被胡兰家堆积如山的丝织品淹没了。
“兰姐，你该不会在打工的时候，把人家厂里的东西都搬回家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多丝织品啊？”
胡兰家的丝织品堆满了整个房间，用不同的柜子收纳好。打开看的时候整整齐齐的，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你别真把我当坏人了，这都是好多年攒下来。每年村里发一批柞蚕丝，我都拿来做手工了，攒了不少的。”
确实，关浜村也就这点好处。每年新蚕丝出来，村子里的住户肯定是第一批拿到手的，多余的才会卖掉给大家分钱。
“我这是惊讶，村里我都去遍了，谁也没你的东西多。”
还真别说，就是在高手如云的关浜村，胡兰的刺绣手艺也是排的上号的。她做的蚕丝被，睡衣什么的审美在线，配色舒服，关键是这个针脚，就像行家似的。关山月汗颜，她一个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连苏绣最基本的针法都没学会。本来在拿到这些丝织品之前，关山月还心里犯嘀咕，怕大家的手艺不一，不好一概往外卖。现在这一趟走下来，顾虑是不用有了。只能说大家的手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她要是马上开一个纺织厂都不用往外招工，村里婶子、嫂子就能顶上。
“关关，你想带动经济，我一百个支持你，就是这商业计划我们能不能再好好规整一下。不要太过理想化了，到时候收不了场很难看的。”
也就从关东潮家回来那天，关山月愁了一小会。过后就说要展开宏图大业，每天高高兴兴干活，完全没有担心自己的“大业”夭折的情况，信心太足了。宁意跟在后边，恨不得跪下来求她让她上点心。就是当时拜师没成功那会，他都没那么烦心过。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初生牛犊的冲劲都没有呢？畏手畏脚可不是干大事的料啊。”
关山月也不知道宁意到底在担心什么。她虽然没经商过，但是蚕丝这一块还是熟悉的。她老爹老妈虽然没有和他爷爷学到弹琴的本事，但是学了斫琴。现在不大不小也开了一间斫琴的作坊，村上多余的蚕丝弦给他们就能消化掉。注册公司她已经在走流程了，也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另外需要给丝织品贴的商标，她已经联系了广告公司设计，等设计好了就直接甩给她开印刷厂的舅舅。大不了就是后续一切准备好，她得哄宁意一块辛苦点把产品给包装了。至于卖就更不是事了，实在直播卖不出去，她就卖卖面子，让朋友们一人来点。本来市面上这种纯手工的丝织品就难得，但凡识货的只会抢着买。
“我冲了谁给兜底呢，关关，村里的人都很信任你才肯把东西交给你，你如果没给他们一个交代，丢的是自己的信任度。”
宁意这话说得关山月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们能相信我，你为什么不敢信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相处太久，是不是平时自己太过于和颜悦色，导致宁意都忘记两人是用什么样的身份相处，居然开始教训起她来了。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功，我关山月也是如此。你从前信任我，觉得我在古琴上就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所以即便我多番拒绝，你也毫无保留的相信我可以要留下来。那么现在也是一样，我要帮助村民创建自己的丝织品品牌，不是一次可有可无的尝试。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一定有我自己的对策。我不是每一件事都要想你汇报和你交代，也请你不要用你的想法来衡量我做事的准则。”
宁意哑口无言，他被关山月骂过无数次，但那都是琴课上的事情。在生活里被这么冷静尖锐的责骂，还是头一遭。所以此刻，内心晃动比以往的时刻都要剧烈，以至于他将刹车踩到底，先把车安稳地停在一边，才敢看向关山月。